“你在做什麼!”
祭舞師傅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百厭嚇得肩膀一抖,被祭舞師傅拽著手臂拉起來,手臂還有著這幾天被打出來的淤青,因為祭舞師傅的動作百厭感到疼痛,眼裡含上了眼淚。
祭舞師傅本要再訓斥幾句,下午再增加訓練量給百厭一個教訓,但每每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心裡就無端升起了些早就被他摒棄的罪惡感。
“不是警告過你不準來這了嗎?”
他還是讓自已板起了臉,希望百厭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可是……那裡有個人。”
百厭也想告訴他,那裡面是個人,這樣關著會很難受很難受。
“那不是人!是個怪物!我最後再警告一次你,百顏,別再靠近這裡。”
祭舞師傅提高自已的音量,他覺得百厭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他根本不懂裡面的傢伙有多可怕,儘管裡面的東西和他面前的百厭一樣年幼。
看百厭還有要反駁的意思,他最後留下一句。
“在這你要活下去就必須遵守規矩,還有,以後不準哭,疼也要忍著,神明之下不準露出那種表情。”
背影帶著恨鐵不成鋼,他喜歡百厭這個跳舞的好苗子,但他同樣嫉妒百厭有他當年沒有的天賦,要不是宮司要求他也不會同意去教百厭。
倒不如,讓百厭因為好奇去接觸那個怪物……
提醒他遠離這個角落,大概是因為那殘存的罪惡感在作祟吧。
待祭舞師傅離開後,百厭留在原地小聲自言自語道:“是百厭……而且,那是個人,不是怪物……”
最後百厭回頭看了看那個骯髒的角落,似乎又看到了那雙一閃而過的紅色眼睛。
他是在偷聽嗎?
百厭不再深究,他想要做什麼的話,首先要保全自身。
……
夜晚。
“你絕對想象不到,我今天在那個地方看見了什麼?”
不管到了哪裡,百厭總會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和影子中的東西交談。
“一個有著四隻眼睛的人。”
影子中的東西發出了聲音,說出來了一串完整的話,百厭有些驚喜,以前他都是透過感受來知道他在說什麼,現在影子已經可以說話了。
“哈哈,你什麼都知道。”
只有面對影子的時候,百厭才笑得出來,因為影子和他一同誕生,是他最熟悉,最信任,最喜歡的。
“您忘了,我一直看得到。”
影子回答。
“是了,我們形影不離,對吧?”
百厭趴在木板上,搖晃小腿,無論平常經歷過什麼,都不影響他和影子說話時的開心。
影子繞著百厭轉了一圈,最後回到百厭身下,托起趴在木板上的小孩,表示贊同百厭的話。
百厭伸出手指戳戳跑到他身下的影子。
“你現在可以說話了,什麼時候可以從裡面出來呢?”
“在這裡的話,很快,從現在數,第九次月亮升起的時候。”
神社所處的位置十分優越,影子不是純粹的咒靈,和百厭一起誕生的他更通人性,獲取力量的方式是,月下有影,他便有形,神社在山上,植被茂盛,影子更多。
“第九個嗎?我記住了,現在我要給你想名字了,我們約定過了,只要你能出來,我就要給你起名字!”
影子耐心等待著,“注視”著努力思考怎麼給他命名的孩子。
可惜百厭識字不多,以前沒人教他,現在老宮司他們也沒教他認上幾個,起名對他來說十分困難。
在百厭抬頭看向窗外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關鍵的東西——月亮。
影子提到了月亮,祭舞師傅跳儺舞的時候奏起過一首夜晚除魔的曲子,他不知道什麼意思,但他記住了部分發音。
“anu…奴……奴lice……奴里斯!”
影子不懂“奴里斯”什麼意思,百厭也不知道“奴里斯”有什麼含義,或許沒有什麼意思。
這只是單純的一個發音,但這樣也足以讓這兩個年幼的生物為此慶祝了,慶祝百厭的影子先生有了名字,奴里斯。
……
第二天依舊,天邊剛有一層濛濛的光照進大地,驅散部分黑暗。
百厭被祭舞師傅叫起,不得不說,祭舞師傅教的時候倒是認真,體力不夠練體力,動作不標準就一直練,檢查結果不滿意就打。
反正宮司大人要求了,穿上衣服看不出來有傷他就放任了。
練習結束後,百厭還是沒聽祭舞師傅的話,這次他專挑了夜晚去找那有四隻眼的人,藉助夜晚的掩護,以及奴里斯的幫助,他成功被奴里斯送進那人所在的地方。
進去之後百厭才發現,這裡是個地窖,只有外面壘起的一堆貼滿符咒的石頭算是凸起,內裡牆壁粗糙,空間又很小,他這樣的小孩子抬抬手都能碰到頂。
百厭提著一盞小燈,這是從他房間裡偷偷拿出來的,並不是很亮,他第一時間並沒有看到那個人。
“啊!”
百厭被撲倒了,小燈也打翻在地熄滅了。
在昏暗中他能感受到,他的肩膀被什麼咬住了,尖銳的犬齒刺穿了他的面板,他對痛是如此敏感,自然開始了掙扎。
他的雙手附著上他並不常用但很熟悉的力量,推開了壓著他的人,那人被他推開後就躺地上不動了。
“你還好嗎?”遲疑一下,百厭還是關心了一下他。
見那還是沒有反應,他開始懷疑自已是不是下手重了,對方也就是咬了他一口,過幾天就長好了。
隨著靠近,百厭聽到斷斷續續的:“水……餓……”
隨後徹底沒聲了。
百厭聽明白了,這傢伙被餓暈了,宮司不給他飯嗎?餓多久了?
管不了那麼多,他讓奴里斯再把他送出去,到了他的小屋,他找出來被他偷偷藏起來的點心,這還是今天來參拜的一位女士送給他的,他一天都沒捨得吃。
又從水缸裡灌了一瓶水,匆匆回到那個地窖。
“你還能起來喝點水嗎?”
百厭有些擔憂,這個人好可憐,比他被關黑屋的時候還可憐,最起碼媽媽會給他塞粗餅,這個人卻沒有任何東西吃。
那人還是沒反應,百厭只好讓那人枕在自已的腿上,一點點給他灌水。
等這個人悠悠轉醒,他沒有任何感謝的話,又是一口咬在了百厭的手腕上。
“嗚……”
百厭可委屈了,給他喂水,救他一命,他不說謝謝還又被咬一口。
百厭眼裡噙著淚,但就是不哭,倔倔的抬手抓住這人的耳朵,用力往外扯,把這人的腦袋從自已的手上拉開。
“壞!”
百厭用自已為數不多能說出來的詞罵他,然後把點心塞這傢伙嘴裡。
這人嚼了兩下,被噎住了,摸起百厭放地上的水灌了兩口,吃完才正眼看向百厭。
“呵……”
那人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