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老小孩
南沙
譚茗心上個星期拿到兩套房子的房產證之後，請人徹底打掃了衛生，沒兩天就租出去了，因為這塊地段比較中心，周邊環境也便利，正巧附近的一間村鎮小學也在修建擴張。
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三房兩廳兩衛，租金一千二，小李哥說掛上去之後十分搶手。
最後一間租給了一對常年在碼頭工作，想把兒女接來讀小學的外地夫妻，一間是合租給在船務公司上班的三個年輕女員工。
四人在碼頭邊上的大排檔吃了頓又便宜又新鮮的海鮮大餐，對於尤金華要在南沙購置房子商鋪的提議，譚茗心把之前對尤珍珠說的話再說一遍，並沒有多加肯定之詞。
其一是她畢竟才十九歲，說得太誇張難免惹人起疑，二是因為她並不想當所有人的救世主，大包大攬。
她救扶張家人是為親情，幫楊克肖嫣和身邊的幾個小夥伴，是為友情，至於其他人和事，她大多漠然置之。
尤珍珠說她是愛恨分明，她卻覺得自已是自私無情。
夫婦倆還要待兩天看房看商鋪，在附近找了賓館住下。
兩人開車出到市區，尤珍珠嚷著要去逛商場，譚茗心無語。
“拜託，剛買了房子，又打了錢給肖嫣姐買傢俱佈置，你省點用好吧，真當你爸媽的錢天上刮來的嗎。”
“……那，那去喝冰？”
“回家喝橙汁！”
“嚶嚶，好凶哦！”
譚茗心好笑推開湊過來裝哭的大姐，盯著前面的紅綠燈，神情思索。
喬遷那日張月娥跟她說，想要用離婚那十萬塊做點小生意，讓她給點主意，她有點躊躇。
做生意是有風險的，張月娥除了在服裝廠上過班，其他啥都不懂，做什麼都要重新學，重新適應。
而她前世大學畢業就嫁了人，做了十餘年家庭主婦，沒悶傻就算不錯了，對做生意也沒經驗，至多是網上亂看亂聽而已。
要說這個時候最發達的生意，莫過於房地產和不久後的網路電商了，可這些也不是她們這點人力財力可以隨便擠進去的。
最後她還是建議媽媽選擇一個穩賺不賠的投資，購房等升值，自已不住也可以出租收錢，這樣每個月也有生活費來源，總好過辛苦經營一盤不知成敗的生意。
“哎，綠燈了，想什麼呢？”
譚茗心回神，連忙發動車子，在十字路口緩慢轉彎時，掃了眼左邊停在紅燈路口的黑色轎車，視線與一雙沉靜的黑眸相遇一秒擦過。
＊
中心醫院
電梯門叮一聲停在五樓，在外面等著的葉銘欽見弟弟出來，鬆了口氣。
“你再不回來，你哥我可要扛不住了，先去看老爺子。”
葉銘興劍眉緊蹙解開西裝前紐扣，大步流星邊走邊問，“醫生怎麼說？嚴重嗎？”
“別急，前天情況就已經穩住了，是急性胃炎，醫生說要留院觀察些時日，可老爺子鬧著要出院，擱那發脾氣呢。”
“……”
葉銘興眉頭更緊了，急促的步伐緩了一些，“自已什麼年紀不清楚麼，亂吃東西生病還不肯安生，胡鬧什麼！”
“老小孩嘛，這些年我忙著生意，小澤要上學，老爺子不肯讓人伺候，沈安也不敢多說什麼，或許是孤獨了吧，脾氣越發古怪了……”
葉銘欽笑著看了眼弟弟，無奈搖搖頭。
為了見兒子不肯住院的老子，得知老子生病連夜趕回來的兒子，一樣的性格，一樣的死鴨子嘴硬。
套間病房裡，沈安彎著腰低聲勸慰，旁邊護士手裡拿藥水瓶，神情忐忑。
葉震天把兩隻手塞咯吱窩裡，滿臉不虞，“叫醫生來，我要出院，我拿藥回家吃，行了吧！”
“……老先生，您還不可以出院的，您放心，我打針技術很好的，一點都不會痛的……”
“我不怕痛！我不需要打針，你趕緊叫醫生來，我要問……”葉震天氣急，掀開被子要下床，沈安慌忙出手扶住。
“爸，您別……”
“你要問什麼？”
葉銘興走進來，先打量了眼氣色不錯的老人，語氣涼涼，“老頭，能注意點形象嗎。”
葉震天眼睛睜圓了一下，隨後背轉過身去用力哼了一聲，像極了發脾氣的小孩。
沈安暗鬆了口氣，走回丈夫身邊。
葉銘興也不廢話，直接上前把人按著躺下，抓住老人枯瘦的手掌時頓了頓，把手背露出來。
護士連忙消毒推針，還多加了幾層膠帶固定，才出了病房，後面跟著葉銘欽夫婦，輕輕關上門。
病房裡只剩父子倆，一個半躺著，一個坐在床沿，一隻修長的大掌還牢牢放在老人手臂上。
“……你還知道回來，不是說不管老子了嗎！”葉震天氣鼓鼓罵著話，眼睛卻上下打量兒子。
“……”
葉銘興垂下的眼眸落在滿是斑點皺巴的枯瘦手背上，心臟異常不適。
曾經這雙手能把他舉高摸到天花板的……
老爺子似乎也習慣了這悶葫蘆不說話，自顧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開始訓話。
“都說么兒么心肝，可家裡就你最混賬，見天的氣老子，三十歲的人了，有家不住，有家不回，吊兒郎當混在外面，要是你媽還在，看她能不能饒過你……”
老爺子中氣十足叨了半小時，才在藥效中沉沉睡去。
葉銘興抬頭看了眼還有半瓶的藥水，起身拉過被子替老人蓋好，扭著痠疼的脖頸，邊脫下西裝外套走到休息沙發坐下，伸展長腿，仰頭閉上眼睛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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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銘欽悄聲開門進來，見老爺子睡得正沉，弟弟在沙發上靠著，領帶丟在一邊，雙眼緊閉，眼下有淡淡的暗影，臉色疲累。
當然累了，昨天他實在怕老爺子胡來出事，顧不得那邊是凌晨打了電話過去，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趕回來，能不累嗎。
他兄弟倆都知道老頭子的意圖，只是不願說穿罷了。
葉銘欽神情柔和，示意跟進來換藥水的護士噤聲，拿起一旁的薄毯給弟弟蓋好。
葉銘興眉頭微緊，眼皮滑動幾下，恍惚中身處紅燈路口，看著前方開車經過的女孩。
烏髮如瀑披散，臉龐姣好絕容，那雙瀲灩明眸看過來，清澈純淨，盈盈秋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