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晚輩
譚茗心撞上肉牆，慣性後退了兩步。
啪嗒。
黑色寬屏手機落地，電池摔了出來，螢幕上出現幾道白色裂痕，旁邊還有她掉落的糖葫蘆。
“唔！唔唔唔！”
譚茗心瞪大眼，連忙蹲下身撿起手機和電池，看向肉牆。
“唔唔？”（小叔？）
葉銘興的手還舉在耳邊，詫異看著眼前的少女。
淺灰純色的運動套裝，頭上一頂黑色毛線帽，水汪汪的眼瞪圓，臉頰和粉唇鼓起，像受了驚嚇的小灰兔子。
“唔！唔……”
譚茗心捂著嘴，比劃幾下，見男人疑惑挑眉，乾脆往前面不遠的垃圾桶跑去，彎腰吐掉一口酸水和果子，擦了把嘴跑回來。
“小叔，您還記得我吧，譚茗心，葉文澤的同學，對不起，我沒看路，把你手機給撞壞了……”
“剛才您還在通話嗎，真的太抱歉了，我賠您手機吧！”
少女雙手捧著支零破碎的手機，滿臉慚愧眨著眼睛，像只做錯事等懲罰的小灰貓。
葉銘興黑眸閃過一絲愉悅，薄唇微揚。
“好巧。”
譚茗心狐疑看了眼心情不錯的男人，被摔了手機還這麼蛋定，最新款最貴的手機耶，還好巧……
“呃，是好巧啊……那小叔，我跟您出去大街商場買輛手機吧……”
“葉先生！”
一個黑衣小哥快步走過來，滿臉歉意，“葉先生，抱歉，是我的疏忽，我應該在街口迎接您的，真是對不住！”
“無礙。”
“謝謝葉先生大量，您這邊請，宋老先生已經在等著您了…”
小哥說著看向一旁的少女，“葉先生，這位是？”
葉銘興難得語塞，說朋友不符合，說認識的不禮貌，說侄子同學，好像有點怪……
“你好，我是他的晚輩。”
譚茗心微笑，“小叔，您有事先去忙吧，唔，我出去商場看看有沒有這款手機，買好了就在這等您，或者，我轉交給文澤也行。”
葉銘興被那句晚輩刺了一下，莫名的不舒坦。
黑衣小哥連忙笑道，“原來是葉先生的侄女，失禮了，這裡風口冷，不好站太久的，這樣吧，你跟我們一起進去等吧，就在前面不遠，兩步路就到了。”
“啊，這樣，這樣不好吧，我不是……”
“跟著。”
葉銘興丟下兩個字大步流星往前走，小哥客氣彎腰伸手引路，譚茗心也不好拒絕，只能抬腳跟上。
前面男人的身高比小哥高出一截，及膝的改良中山長西裝外套，一截深灰色針織圍巾，隨著男人沉穩的大步伐，戾戾有風。
譚茗心專注看著腳下的斑駁青磚路，大步跟上，鼻尖一股好聞的松木香讓她感覺有點熟悉。
怎麼像舅舅做的車載松香球……
啪嗒一聲悶響，譚茗心埋頭又撞上一堵肉牆，撞的比剛才還狠，慣性一個往後仰。
一隻大掌穩穩攬住她腰背，微毛的圍巾垂落在她眼睛上，松木香裡多了體溫的燻熱，似乎濃郁了些。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嗎？”
男人的低沉悶響的聲線直鑽人的耳廓，微微瘙癢。
譚茗心連忙站直身體後退兩步，尷尬撓撓額頭，“呃，小叔，對不起…”
葉銘興剛揚起的嘴角頓住，沒說什麼轉身走進一間古色碉樓。
……他是生氣了嗎？
黑人小哥把她帶到一間有小院子的房間，還貼心送上些茶水點心。
“這些都是你小叔吩咐的，他在談事情，讓你在這等他。”
“嗯，謝謝。”
“不客氣，慢用。”
小哥關門離開，譚茗心讚歎打量被保養完好的古色小樓房，跨出古樸雅緻的小院子，拿出手機開啟相機。
午後，瀝瀝下起了小雨，氣溫驟降了幾個度。
尤珍珠打電話來。
“茗心，開車過來溪水村這邊，我發現有家很別緻的農家樂，咱們吃了飯再回去。”
譚茗心看了眼時間，“這會下雨，我沒開車出來，在附近逛著呢，隨便應付就行，你和傑哥吃吧。”
“別啊，別搞得我重色輕友似的…”
“是我不想當電燈泡看你們那黏糊勁，好好玩，回家你想見他得過你爸那關。”
“……嘿嘿，好吧，那你自個小心點啊。”
“嗯。”
譚茗心結束通話電話，托腮看著外面的蔥翠院子。
前世她是上了大二，正巧和珍珠同宿舍才成為朋友，得知珍珠和林豪傑在高三畢業後就在一起了，但一年多後，珍珠因家庭遭遇變故，尤之州被混混仇家砍成植物人，尤金華心臟病發去世，幾個叔叔為了幫尤之州報仇，接連傷人入獄，鬧得沸沸揚揚。
林豪傑家人得知訊息，私下央求珍珠放過他們兒子，珍珠才毅然和林豪傑分了手。
多年後，珍珠嫁去外省，林豪傑娶了家裡人安排的相親物件，但據她所知，這兩人的日子，都過得不好。
珍珠生了兩個女兒，沒有孃家人撐腰，婆婆苛刻，丈夫冷漠。
林豪傑在修車廠工作，不慎被車砸斷了一條腿，瘸了腳，妻子嫌棄他無用，丟下幾歲的兒子跟人跑了。
她曾經跟尤珍珠說起林豪傑的情況，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珍珠哭了，說了一句話。
我以為，他離開我，會過得很好的……
而林豪傑有次在菜市場偶遇她，滿臉滄桑的男人，躊躇問了句話。
她，好嗎？
她回答，…挺好的。
男人笑了，眼裡有淚。
這就好。
.
葉銘興走進屋，見少女倚在門邊看著院子怔怔出神，大眼蒙了層水霧，臉上的神情很悲傷。
“……”
葉銘興曾在好友和侄子嘴裡聽過不少譚茗心的事，雖父母離異，但有舅舅一家至親疼愛，生活富餘，事事順遂，性情聰明開朗。
但他是第二次看見少女的另一面了，第一次是蹲在樓梯間哭著喊媽媽，聲音裡全是無助和絕望，而這次又想到了什麼，才會露出這麼悲傷的表情。
一種讓人心臟緊縮的悲傷。
“…餓了麼？”
譚茗心轉身，眨去眼裡的情緒，微笑揚起笑。
“嗯，餓了，小叔忙完了嗎？”
葉銘興沒忽略她眼裡的淚光，抿嘴微皺起眉轉身。
“跟上。”
咋的又生氣了？
譚茗心一頭霧水看著男人僵硬的背影，撓撓頭嘀咕。
“不會是啥更年期了吧……”
男人腳步一頓，背影更僵硬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前走。
“跟上！”
“……哦！”
譚茗心捂著嘴齜牙，連忙快步跟上。
媽呀，他不會聽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