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無影宮,穆琉楓便把路冠鳴安置在了暗暮閣的一間廂房。
裡面大到桌椅板凳,妝臺茶几,小到砂壺擺件,床簾被褥都是用最上等的,佈置得堪比皇宮。
穆琉楓還專門給她配了兩個心靈手巧的婢女,照料她的日常生活。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她被獨孤夜帶來無影宮折磨,穆琉楓救了她,便用血蓮把她綁在自已身邊。
當時就是像這樣每日好吃好喝地對待她,有什麼要求都會盡量滿足,唯獨不給她自由。
深夜。
路冠鳴坐在榻上毫無睡意,心想著不知道自已給薛海寧留下的記號他能不能發現。
若是發現了,會不會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救她。
穆琉楓把她帶回無影宮後就消失了幾天,聽婢女說是被獨孤夜派去錢莊處理債務糾紛。
無影宮富得流油,門下經營著好幾個錢莊,鏢局,茶樓。
穆琉楓不回來,他承諾過路展鵬的事情就只能擱淺。
路冠鳴實在等不及,便問身邊的婢女,可她們卻一問三不知。
平日裡她無論走到哪兒,都會被婢女寸步不離地跟著。
她在無影宮轉了許多圈,也沒能找到關於阿爹一絲一毫的蹤跡。
這裡守衛眾多,她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不過幸運的是,她一次都沒撞見過獨孤夜那個煞星。
聽婢女說獨孤夜這人喜靜,不喜歡閒人打擾,便在寢宮四周設了許多道機關。
這些機關兇險至極,無人能破,沒有他的允許,誰也靠近不了他。
一般不出什麼意外,他不會走出寢宮,有事自會召見屬下。
夜色寂寥,燈燭搖曳。
在榻上坐了半天的人終於有了一絲睡意。
可正在路冠鳴準備熄燈就寢的時候,穆琉楓竟突兀地推門而入。
路冠鳴連忙驚喜地站起身來,霎時間毫無睡意。
只是這驚喜不是為他,而是為阿爹的下落。
“穆琉楓,你終於回來了,快告訴我我阿爹在哪裡。”
她開門見山,迫不及待地問道。
連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穆琉楓卻不急著回答她,而是走上前將她擁入懷中,下頜眷戀地蹭著她的頭頂上的髮髻,撒嬌般地說道:
“娘子也不問問為夫這幾天過得怎麼樣嗎?”
“有沒有吃好睡好,有沒有遇上什麼危險。”
“還有沒有想你。”
路冠鳴應付地問道:“那你過得如何?”
穆琉楓垂首望她,臉上露出好看的笑容。
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颳了刮她的小鼻子,柔聲道:“看來娘子承認我是你的夫君了。”
路冠鳴垂眸,立即偏離他的視線,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我可沒說。”
穆琉楓摟她更緊,無比依戀地環抱著她,說道:
“那娘子有沒有想我?我可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娘子。客棧的床太硬了,沒有娘子身上軟乎。”
“娘子不在身邊,我都睡不著呢。”
言罷,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繾綣的吻。
而後又乖柔地在她耳畔低吟道:“娘子,我說過那夜以後,你就是我的一切,從此我什麼都聽你的。”
路冠鳴剛想說“那你放了我和我阿爹。”,穆琉楓便搶先一步說道:“除了放你走,還有你阿爹的事。”
路冠鳴嗤笑道:“你果然是個騙子!把我騙來就不會放我走了是不是?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訴我阿爹在哪兒。”
穆琉楓溫柔地凝望著她:“娘子,你阿爹也是我岳父,你放心,我是不會害他的。”
“那他到底被你藏在哪兒了?”路冠鳴紅著眼眶問道,“穆琉楓,我阿爹已經死了,求求你,求你讓他安息好嗎?你盜走他的遺體到底想幹什麼?”
穆琉楓並不接她的話,而是從懷中取出一支髮簪。
雖然這髮簪是純金的,上面還鑲嵌了許多珠寶,一看就價值不菲,但款式早已過時。
在路冠鳴看來又土又醜,和她的氣質全然不搭。
“娘子,這是我路過首飾鋪買的,好看嗎?”
路冠鳴剛想打擊他,
可他卻寵溺地把金簪親手別在她的髮髻上。
笨手笨腳的,別得很醜。
路冠鳴直接伸手取下,一臉嫌棄地說道:“老古董的款式,像前朝人戴的,現在誰還戴這種?”
穆琉楓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不會吧,我跟店鋪老闆說要最貴最奢侈的,不能讓娘子失了臉面,店鋪老闆便給我推薦了這支,說是出自前朝皇宮之物。”
還真是個古董!
路冠鳴不由地一驚,拿著金簪仔細端詳了片刻。
若是不論款式,只論做工的話,這精美程度倒真像是皇宮之物。
特別是簪子最前端的手繪,花紋繁複,一看就出自於技藝不凡的工匠之手。
穆琉楓眼神中透出些許失落:“不喜歡嗎?”
路冠鳴將簪子隨手放到木桌上,說道:“這簪子好是好,可不適合我。”
“對不起……”穆琉楓神色黯淡下來,低聲道,“是我眼光太差了。”
路冠鳴冷冷地睨他一眼:“你不用送我這些,我自已能買。”
穆琉楓突然又笑道:“那以後我給娘子錢,娘子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好不好?”
路冠鳴一愣,這傢伙怎麼變臉比翻書還快。
前一刻還滿臉失落,下一刻就像孩子似的笑了。
她剛想說“我才不要你的錢”,穆琉楓又從懷中拿出一盒口脂,攥起她的手腕鄭重其事地放在她手中。
自信地說道:“這個你一定會喜歡的,可是我親自挑選的,脂粉鋪的老闆一直誇我眼光好。”
路冠鳴開啟一看,再抬眸掃了一眼滿目期待,等著她表揚的臉。
有些哭笑不得。
桃花玫粉,死亡色。
一般人駕馭不了,女子間心照不宣的冷門色系。
路冠鳴又毫不猶豫地打擊道:“這顏色,估計只有鋪子老闆會可勁兒誇了吧?”
穆琉楓不禁蹙眉道:“可是我覺得很好看啊,粉粉的,女孩子不就喜歡這種?”
路冠鳴指了指自已的臉,問道:“那你說,我今日跟以往有何不同?”
她近兩日太過無聊,便時不時捯飭一下自已的臉。
描描眉,塗塗唇什麼的。
穆琉楓瞅了她半天,都沒發現有什麼不一樣。
看他一臉困惑的樣子,路冠鳴忍不住問道:“你就說我今日化妝了沒?”
穆琉楓立即搖頭道:“沒有,娘子不化妝更好看。”
路冠鳴立即給了他一個白眼兒,沒好氣地說:“我今天除了沒塗口脂,別的地方都化了!”
穆琉楓又仔細瞧了瞧,半信半疑地說道:“是嗎?可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啊。”
路冠鳴懶得跟他解釋。
突然意識到自已似乎被他帶偏了,不是正在說阿爹的事嗎?
怎麼突然扯到這上頭去了?
她瞬間回覆了淡漠的表情,用冰冷至極的眼神瞪著他,說道:“穆琉楓,你到底告不告訴我阿爹在哪兒?”
穆琉楓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外便有下屬來報:“穆閣主在嗎?”
他臉上的溫柔瞬間煙消雲散,肅然地對門外之人問道:“何事?”
既是深夜來報,定是有什麼要緊事,而且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下屬正要推門而入,穆琉楓掃了一眼屋子裡的女子私物,立即衝門外大聲說道:“就在外面說!”
他的語氣有些嚴厲,全然沒了方才面對她時的柔和。
下屬便隔著門稟報道:“薛海寧潛入了無影宮,現已被宮主擒獲,宮主大人吩咐一定要通知您。”
穆琉楓淡漠地回應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下屬告退前,他又不忘加了一句:“以後這間廂房除了我,任何男人都不能進,若是稟報訊息,就在門外,聽清楚了嗎?”
門外又傳來下屬的聲音:“屬下知命,方才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