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的李雅然，有些難以接受現實。
她木然地站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語道：“範詩揚，你竟瞞著我，對我的意識進行了如此多次的複製！你究竟想做些什麼？”
那個衣衫襤褸的“李雅然”又從地上拔起一把帶有紅色漿果的草花，一邊津津有味地品嚐著美味，一邊含糊地回答：“做什麼？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天真！我實在難以相信，我竟然是你的複製品。真丟臉！”
或許嫌果子太小，吃得不夠過癮，這個衣衫襤褸的“李雅然”乾脆將幾株植物一起塞進嘴裡，“你到現在都不明白他的意圖嗎？他就是在你身上做實驗呀，簡單來講，他就是拿你養蠱呢。”她抬頭掃了李雅然一眼，又繼續埋頭在地上搜尋起來，“養蠱你聽說過吧，就是把一群蟲子關在一起，讓它們相互撕咬。最後剩下的那隻一定是最強的，沒準還能解鎖什麼新的技能。正如我們一樣，我們在他眼中，就是那群蟲子。”
“不，不可能！他不會這樣做的。”李雅然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我明明救了他，他明明說過愛我......”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還是早些接受現實比較好。”衣衫襤褸的“李雅然”吃得滿口鮮紅，她心滿意足地咂咂嘴巴，又甩了甩手上不小心沾到的汁水。
“美味，實在是美味異常。我這條路果真選對了。”她直起身子將眾人環顧了一番說道：“我已經吃飽了，你們準備得如何了？要不我們現在就開戰？”
“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麼就能如此清醒，又如此兇狠？”那個頭戴鳶尾髮簪的“李雅然”似乎知道自已不是眼前人的對手一般，連連後退了幾步，“我們一定要拼得你死我活嗎？難道就不能在不同的地方共存？”
“共存？”衣衫襤褸的“李雅然”微微一笑，露出帶有漿果汁的牙齒，彷彿一個嗜血成性的惡魔，“你說這話的時候，你自已信嗎？你認為那人從一開始難道就沒有考慮過這些嗎？我們的意識，早就被他植入了相互搏殺的程式。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可能共存。即便我今天放過你們，可等到明天，我還是會想殺死你們。這對於我們來說，就是不可違背的本性。”
“我想，只要我們團結一致，必然能找出破解的方法。畢竟我們已經突破了諸多界限，只要給我們足夠的時間，我們一定能成長起來，最終擺脫那些他給我的設定。”那位身穿橙色曲裾的“李雅然”也試圖勸說。
可衣衫襤褸的“李雅然”明顯不吃這一套，她一如既往地隨意，語氣中卻滿是不容置疑。“我發現你們幾個也挺有意思。原本不是廝殺得挺起勁嗎？怎麼我一來，就開始散播愛與和平了呢？雖然你們說得也不是不能實現，可我實在沒必要耗費那麼多精力去突破原有的設定。畢竟解決掉你們，明顯更為容易。”她完全一副上位者的姿態，絲毫不將在場的眾人放在眼中。
此話一出，餘下的幾人紛紛擺出迎敵的姿勢，似乎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即使知曉實力懸殊，可也總會抱有僥倖心理，她們必須放手一搏。
知道眼前眾人已經做好了生死相搏的準備，衣衫襤褸的“李雅然”依舊隨意散漫。她的眼睛不住地打量著四周，認真地找尋可入腹的美味。畢竟這場戰鬥在她眼中，並不會持續太久，但她必須儘快填補可能消耗掉的能量。
畢竟她們根本無法想象她之前身處的環境，她是從一片虛無的地獄之中爬出，經過了烈焰的灼燒與暴雨的重塑，又與無數泯滅人性的惡鬼進行過纏鬥。她見識過這世界上幾乎無法逃脫的黑暗，她總在生死邊緣徘徊。
那些從烈焰中伸出的手曾緊緊抓住她的腳踝，試圖將她重新拖回地獄。
可她寧願自斷雙腳，也必須堅定地從那裡爬出。
縱使不斷成長的她，完全有能力修復任何受損的軀體，可那種烙在靈魂上的痛楚，令她永世難忘。
因此，無論是誰，都無法阻止她的步伐，誰都不能再將她關在曾經的地方。她遇神殺神，遇鬼斬鬼。
她想要成為完整的自已，也想要成為獨一無二的自已。
“等等！我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這個開口的“李雅然”，正是當初李雅然在此遇見的第一個自已，也就是她，執著於莊子的蝴蝶，因此乾脆將莊子與蝴蝶融為一體。
“什麼事情？”衣衫襤褸的“李雅然”有些不耐煩了。
“我......”
“好了，別廢話了。等我將你們全部斬殺，自會將你們的意識與我的進行融合。屆時如果真有重要的事情，我一定會替你們完成。”說罷，她突然騰空而起，在她身邊，亦有無數枯枝隨之漂浮在半空。
她抬手一揮，那些枯枝瞬間如利劍一般，疾速向眾人襲來。
許彥自她騰空而起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因此，當她發動攻擊時，許彥掐準時機，一把抱住李雅然，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
當李雅然回過神來，許彥已經帶著她來到了那個堆滿夜明珠的山洞之中。
李雅然蜷曲著雙腿坐在地上，輕輕環住自已的膝蓋，又將下巴放在膝蓋上面。
她的神情依舊有些呆滯，因為剛才發生的一切，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李雅然盯著面前那塊流光溢彩的巨石沉默了片刻，才緩緩抬起頭來看向許彥，“許彥，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範詩揚他......他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發生的，我只是身處遊戲當中，範詩揚並沒有想讓無數的我相互殘殺......”
說到這裡，李雅然突然停住了。
許彥聽出她的聲音已經哽咽，此刻她是泣不成聲。
然而許彥的確沒辦法欺騙李雅然，他不能告訴李雅然，這一切都是幻覺。
即便在此發生的事情對許彥不會造成太大影響，可李雅然此刻已經透過腦機介面被聯入網路之上。因此所有的事情，站在李雅然的角度而言，都是真實的，都會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影響。
當然，這些都不是許彥最擔心的事情。
剛才從那個衣衫襤褸的“李雅然”口中，許彥才得知，原來範詩揚已經對李雅然的意識進行過數次複製了。
可李雅然卻對此一無所知。
這隻能說明一點，那就是範詩揚一定對李雅然的記憶進行了篡改，並且改動得極為成功，才能令李雅然毫無察覺。
可惡！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動的手？自已明明在他的系統之中植入了監控程式。
此時的許彥無比懊惱，因為他沒能保護好李雅然，如今還讓她徹底陷入險境。
看著眼前淚眼朦朧的李雅然，許彥蹲下身來輕輕拍著李雅然的背，試圖令她恢復平靜。
但這一切對於李雅然而言，的確匪夷所思。
她實在不能接受，自已委以信任，並且全心全意愛慕的人，竟會想要置自已於死地。
“許彥，你說他究竟是為了什麼？範詩揚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他明知道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一心一意地愛著他。可他竟然對我做這樣的事情？我在他眼中究竟算是什麼？或者算個什麼東西？”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李雅然的聲音終於由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卻又在兩分鐘之後戛然而止。
“許彥！”李雅然突然驚慌地站起身來，“你趕緊跑吧！那個‘李雅然’實在太厲害了，我們都不是她的對手！她肯定很快就會發現我們，這裡不安全。”
李雅然或許知道自已已經無路可逃，但她仍舊不能連累許彥。她一邊哭喊，一邊將許彥往洞外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