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花雪月的錯覺
七世心甘情願的迷惘
——萬古·殤
該用什麼詞彙來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李雅然遍尋腦海，除了那個青青蔥蔥生機盎然的字，或者以“F”開頭的單詞，她實在想不出更為貼切的形容了。
難怪，自己活該只能當個撲街作家，詞彙量竟能匱乏到如此地步。
室友張燕燕仍舊坐在椅子上，指著李雅然的電腦螢幕笑個不停。
“五分鐘了！美女，你已經在我耳邊足足笑了五分鐘！我就想問問你，你的臉難道不會抽筋嗎？”李雅然對著張燕燕連翻了三個白眼。
張燕燕指著她道：“你的眼睛難道不會抽筋嗎？”
“切！”李雅然再次奉送張燕燕一記白眼，然後將注意力重新收回到電腦螢幕上。
一定是系統出了問題，李雅然決定找客服投訴一下。
她默默地退出了遊戲角色，重新回到登陸介面，根據最下方的提示文字，撥通了客服熱線。
聽了許久悠揚的輕音樂，李雅然終於排到了人工客服。
“您好，這裡是‘萬古·殤’的客服，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助到您的？”
一個既甜美又可愛的聲音自電話那頭響起，李雅然感到心頭中燒的怒火，瞬間被壓低了三分。
“咳咳。”她清了清自己的聲音，隨後向客服說道：“我的遊戲角色一定出了問題。”
“請問是什麼樣的問題？”
“呃，你們這款遊戲，不是主打腦洞類線上戀愛嗎？我周圍的人隨機到的角色，不是豪門千金，就是明星名媛，最不濟的，好歹也是個普通女性。可為什麼我登陸進遊戲，卻顯示我是一個門檻？”
李雅然再次想起了十幾分鍾以前，自己登陸進遊戲時的那種震驚。
“您說什麼？很抱歉我沒有聽清。”似乎以為李雅然在同自己開玩笑，聽到“門檻”兩個字，電話那頭的客服也瞬間雲裡霧裡。
“你究竟是沒有聽清楚，還是不相信我所說？我剛才沒有說錯，你也沒有聽錯。你們這款遊戲，我登陸進去沒有分配到任何角色，不，應該說給我分配的角色就是一個門檻。而且學校裡電腦室的門檻！剛開始我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道門檻上偏就顯示著我的角色名。我不停地滑動滑鼠，視角也會隨著滑鼠的移動而進行變換。可無論如何，我都離不開那個場景，因此，我推斷是系統出了問題。”
這一次，客服總算明白了李雅然的意思，可她不相信系統竟然會出現這樣低階的錯誤。
畢竟他們這款遊戲從開服以來，還從未出現過類似的情況。
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客服請李雅然告知了她的身份證號碼與電話號碼，然後她從後臺進入系統檢視角色情況，並告知李雅然，請她耐心地等待公司的回覆。
當客服點開關於李雅然的角色時，卻看見後臺對她的角色進行了鎖定。
正當客服考慮要如何將此事進行上報時，她辦公桌上的電話適時地響了起來。
*
大約二十分鐘以後，李雅然接到了遊戲公司打來的電話。
“喂，您好！”還是開始的那個女聲，“您反應的情況，我已經向公司確認過了。”
“確認了嗎？你說。”
“嗯，是這樣的，我們萬古·殤本就是一款開放度非常高的大型網路遊戲，主打得就是一個角色隨機，內容隨機，但又會讓您產生宿命一般的感覺。您一進入遊戲，就需要根據遊戲的提示，與系統為您分配到的伴侶合作完成任務。如果你們的緣分值達到了設定要求，則你們可以共同進入下一環節，再次開啟沉浸式遊戲體驗。可如果你們的緣分值未達標，系統則會替你們重新分配伴侶，您將在下一環節中，與新伴侶攜手完成任務……”
“我當然知道你們的遊戲內容。”李雅然不等客服說完，就即刻將其打斷。
“正是因為我身邊有不少朋友都在遊戲當中愛得死去活來，並且對於緣分天定這件事深信不疑，所以我才決定好好體驗一番。可誰知道你們竟然會給我分配這樣一個角色？一個門檻！我請你來告訴我，一個門檻要如何完成系統設定的任務？門檻究竟跟誰緣分天定？門框嗎？”李雅然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氣憤。
憑什麼人家都能有絕美的體驗，而自己卻是一道門檻？
客服卻不停地向李雅然重複遊戲概念，似乎在委婉地轉達她，這個角色已經定下，並不能隨意更改。
“您只需要根據遊戲提示，完成遊戲當中的任務，即可開啟下一個環節。屆時您的角色就會發生轉變。”
“可是一道門檻究竟要如何完成遊戲當中的任務？不行不行！我必須要投訴你們！”李雅然堅持到。
她似乎聽見電話那頭的客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知道系統的問題，的確與客服無關，自己不該如此為難她。
可這就是她的工作，她必須處理自己的訴求。
作為一個合法玩家，李雅然一定會竭盡全力維護自己的權益。
“既然您要投訴我，那我替您把電話轉接到上級吧。還請您耐心等待一下。電話轉接中。”
李雅然再次聽見了開始的那段悠揚的音樂。
“喂！你好。”
這次的客服，換成了一個沉穩的男聲。
“喂！你那邊看得到我的投訴記錄嗎？”
“嗯，看得到，是說你目前的角色是一道門檻，你認為無法完成這項任務，因此要投訴遊戲，對嗎？”對方平緩地敘述道。
“不是這樣，並非我認為無法完成任務，才進行投訴的。而是你們這樣的設定本就不合理。憑什麼別人的角色都是正常的人類，就只有我是一道門檻？”
“因為我們這是一款開放度……”
“停！請不要再給我講述你們的遊戲理念了，這段話我從開始那個客服那裡，已經聽過三遍了。現在我就想知道，我這個角色是不能更改了對嗎？”
“是這樣。我們這款遊戲，因為涉及到真人戀愛，為了防止未成年人參與其中，因此都必須實名制進入。一旦完成調查問卷開啟遊戲，所有的內容都不可能再發生任何改變。只能隨著遊戲一步步推進。”
“好，我知道了。你們的意思，就是我若想進行後續遊戲體驗，必須得完成門檻的任務是吧？”
“對，是這個意思。”
儘管對方的聲音依舊低沉，可不知怎的，李雅然始終感覺自己能從中聽得一絲笑意。
“那假如我完成了這一環節，下次就會給我分配到其他正常角色吧？”
“這一點我不能向您保證。畢竟我們是一款……”
“聽你這話的意思，就是哪怕我完成了這一環節，可下一次依然有可能被分配成門檻對嗎？”此刻的李雅然，正緊握住拳頭，不斷告訴自己，千萬不能衝動，電話是要用錢買的。現在的她，因為作品撲街，稿費未知，可以說是完全沒有錢。
沒想到那頭的客服竟然回答道：“也有可能是門框、窗戶，或者一本書……”
“你們公司這麼做，就不怕失去我們這些玩家嗎？”李雅然略帶威脅地問道。
可對方卻不以為然，“就現階段的情況來看，我們的遊戲使用者仍處於高速增長狀態。”
“行了，就這樣吧。”對方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了，李雅然知道多說無益。
“那祝您在遊戲當中，能收穫好的體驗。”對方禮貌地說道，然後便沉默下來，等待李雅然先結束通話電話。
此刻的李雅然早已滿肚子怨氣，自然不會跟對方客氣。
她頹然地將手機仍在桌子上，然後死死盯住電腦螢幕。
張燕燕再次湊了過來，“要不你還是死心吧。這或許就是天意，是上天在告訴你，你註定命中坎坷。”
“滾！”李雅然一把舉起靠在書桌旁的義肢，作勢要打張燕燕。
“冷靜點！你這條腿可貴，自己打壞了，我不負責賠。”說罷，張燕燕腳下一用力，就滑著轉椅遠離了李雅然。
李雅然只得苦笑一下，這道坎，難道自己真就邁不過去了嗎？
她的思緒瞬間飄回到許多年前。
那時，自己似乎也對一個人說過同樣的話。
“這或許就是天意。我命中的這道坎，真的極有可能邁不過去了。”
可那人卻告訴她，沒有什麼坎是邁不過的。他會為她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現如今，那人卻早已消失在時間的長河裡。
沒有驚天動地的生死訣別。有的只是生活之中，樸素的離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