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這片奪目的光彩之前，李雅然感覺到自己似乎穿過了什麼結界一般。
儘管空氣看不見摸不著，可李雅然就是感覺她撥開了肉眼不可見的粘稠。
畢竟前一秒眼前還只有手中一枚夜明珠散發的昏暗光芒，可一陣氣流湧動後，她便被耀眼的寶光射到不由自主地緊閉雙眼。
幾秒鐘之後，李雅然才試探性地睜開雙眼，眯著眼睛打量周遭的一切。
目之所及，都是散發著奪目光彩的夜明珠，以及在夜明珠映襯下絢麗無比的珍珠。
李雅然瞬間瞪大了雙眼，並用力地攥著拳頭，不讓自己發出驚歎的聲音。
畢竟身旁的四皇子此刻非常淡定，李雅然可不想讓他目睹自己失態。
“口水擦一擦先。”身旁的男人平靜地說道。
李雅然下意識地抬手，可瞬間反應過來，遊戲角色怎麼可能會流口水？哪裡有如此細節的設定呢？
“切！”知道自己被愚弄，李雅然表現得相當不屑，“當誰沒見過這些珠寶呢？我好歹也是一國公主！你究竟看不起誰呢！”
“噢？不裝宮女了？不是玩得挺起勁？”四皇子戲謔道。
李雅然被四皇子一噎，瞬間沉默。
半晌，她才幽幽開口：“這裡竟堆積著如此多的珍寶！當年你發現此地，為何不將它們全部搬走？你難道不怕別人找到？”
“一般人來不了這裡。”四皇子不緊不慢地說道。
“可也總會出現巧合的。但凡有一個人發現，此地就徹底暴露了。”李雅然雖然在同四皇子交談，可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尋找著最大的珍珠。現實生活當中肯定是得不到這些珍寶了，那在遊戲裡滿足一下心願也是好的。
李雅然想起曾經自己對於那些嗜好珠寶的女人還極為不屑，看來是自己膚淺了。都是因為自己得不到，所以才假裝不想要。這些東西，的確足夠令人著迷！
這裡的每一樣珠寶都價值連城，李雅然默默盤算，自己究竟能攜帶多少離開。
“這裡絕不可能暴露！”四皇子說得篤定。
“你哪裡來的自信？”李雅然不服氣地說道。
“因為人性素來如此。”四皇子淡淡看了她一眼，“假如在現實生活中，你發現了一個漏洞，每次買彩票都能中幾十萬，你會選擇悶聲發大財，還是會將這個漏洞公之於眾呢？雖然這是在遊戲當中，可這對於很多人來說，也是一筆不可企及的財富。人性的本質固然不變。”
這一次，四皇子的觀點得到了李雅然的認同。
的確，不論是誰，握有能夠開啟財富大門的鑰匙，一定會將此事瞞得嚴嚴實實，絕不可告知他人。
穩住心神的李雅然，開始仔細觀察現如今身處的位置。
這裡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山洞，從此處看過去，洞中只有一條通道，不知去往哪裡。
靠著山洞巖壁，無數夜明珠和珍珠堆積在一起。一眼望去，似乎沒有盡頭。而這些珠寶堆積的高度，即將達到洞頂，給人一種滿是財富的壓迫感。
“要是這些寶物都是真實的，都是我的就好了！那得是多少錢呀！”李雅然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
沒想到四皇子竟然沒有嘲笑她，而是溫柔又正式地說道：“它們本就是你的。不妨設想一下，你一直呆在遊戲之中，就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珍寶。況且何為真實，何為虛幻？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本就沒有定論。”
眼前的四皇子突然高深起來，李雅然不知如何接話。她只覺得四皇子意有所指，令她感到些許不適。
李雅然不由自主地分辯道：“何為真實，何為虛幻？外面的世界就是真實的，遊戲當中的世界是虛幻的。”
“噢？是嗎？”四皇子轉過身來看向李雅然，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那你又如何確定，此時的你究竟在‘裡’還是在‘外’呢？”
“你是想說你擁有在外面的完整記憶對嗎？可是人類的記憶真的可靠嗎？你確定你的大腦為你記下的事情都曾真實發生嗎？假如有一條你的記憶被篡改了，你真的能夠覺察嗎？假如你每天耗費在遊戲當中的時間遠比在現實生活中長得多，那你還能分清遊戲和現實嗎？”
四皇子語氣逼人，那些話語帶著紛至沓來的遙遠的記憶，一股腦湧進李雅然的心口，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不由自主後退幾步，腳下已是滿地明珠。李雅然的腳碰到了它們，它們便開始四散滾動，於寂靜的山洞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沒想到四皇子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他步步緊逼，讓李雅然無路可退。
李雅然埋著頭思索了片刻，隨即真正地笑出聲來。曾經被她刻意掩埋掉的過往，此刻竟好似抓住了生機一般，又重新破土而出。
僅一瞬間，李雅然的腦中突然出現一幅畫面，漫天蝴蝶，遍地新綠。所謂生機呀，從來都是於死地而後起。
李雅然穩穩地開口道：“你說的這些，無非就是‘莊周夢蝶’罷了。可他是核心極其穩定的莊子，他又如何會分辨不清現實與虛幻？他不過是提出了一種理論，供世人思考而已。可笑的是多少人就此迷失在幻想裡，企圖自我欺騙。”
李雅然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況且有誰又能證明，莊子就不是蝴蝶呢？當莊子夢到蝴蝶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產生了無法分割的糾纏。莊子雖是莊子，可他也是蝴蝶。”
說完這些，李雅然微微抬頭，直直迎上四皇子的目光。
她本以為四皇子還會與她辯論一番，可沒想到對方只是沉默地望著她，一言不發。
李雅然自是不甘示弱，於是他們就這樣沉默地對望。
此刻的範詩揚並非不贊成李雅然的觀點，相反他異常欣喜。
原以為這幾年的李雅然始終陷入頹唐之中，沒想到她竟從沒有放棄思考。
止於那次事故的交談，在李雅然內心暗中紮根，從未放棄生長。
這讓範詩揚看見了希望的曙光。這麼多年的努力，果然意義重大。而李雅然的內心，也遠比他想象得更為堅定，更為強大。
這讓範詩揚非常放心，因為如此一來，即便在全新的世界裡，李雅然也能夠生活得極好。
而對於現實與虛幻的觀點，他們其實殊途同歸。
只不過範詩揚不可能將自己的計劃完完全全告知李雅然，他要送給李雅然一個驚喜，一份永生的禮物。
*
幾分鐘之後，李雅然認定他們這樣的行為完全是在浪費時間，於是她率先動身，徑直從四皇子身邊走過，並且自言自語道：“不知這山洞深處還有什麼，或許還藏著其他不為人知的稀世珍寶。”
沒想到四皇子也在此時開口：“嗯。那裡面的確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你進去一看便知。”
四皇子此言令李雅然的好奇心被無限放大，她不僅加快了腳步，朝著洞內小跑起來。
這一路上，李雅然經過了十餘個岔口。每個岔口都連線著一個小山洞。而山洞之中，依然堆放著數不清的夜明珠和珍珠。有些山洞之中，還放置著巨大卻有些斑駁的硨磲。
當眼睛已經被奪目的珠光閃到逐漸疲勞後，李雅然終於感到光亮暗了下去。
此刻她的眼前，是一塊異常空曠的場地。空曠到李雅然幾乎就要忘記自己身處於山洞之中。
“哇！這裡竟有如此之大！果然是在遊戲的世界當中，否則這麼大的山洞，恐怕早就坍塌了。”無論如何，李雅然的思維都暫時無法從地心引力的概念中跳脫出來。
“別總把現實世界當中那一套帶進來。”四皇子沉聲說道，同時抬起手指了指遠處的巖壁，示意李雅然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