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雜物間
心情複雜地走出教職工單身宿舍，明媚得有些刺目的日光重新落向眼底。
室外的風，格外清新舒爽，似乎吹散了幾分臉上的熱度。
宿管阿姨看到自已時，沒有露出什麼值得注意的表情變化，姑且算是安全。
理奈沿著校內人行道一路走下去，路過圖書館時，難得產生了進去坐坐的念頭。
隨手挑了一本課外讀物，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理奈向千代發去訊息，說會等她下課一起吃午餐。
將千代的聊天介面划走，又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高橋發來的最後一句話。
“……”
她難道是什麼很喜歡死纏爛打的人嗎？
她只是很討厭這種……單方面的「結束」。
討厭……事情脫出控制的感覺。
她究竟是被誰跟蹤偷拍了？
那人目的明確，也很謹慎小心，沒有被她察覺。但只是挑撥她和高橋，該說格局太小還是過於幼稚啊……
難道是見不得，她和高橋糾纏太久嗎？
認真查起來定然也會有結果，但只是這種程度，她至今已經遇到許多次，實在提不起興趣深究。
她開始覺得「擋箭牌」是個麻煩的遊戲了。
理奈撐著肘，翻了幾頁書。
原本只想打發時間，但書中的內容還算有趣，她很快便沉浸其中了。
……
與千代見面後，不管是高橋還是小路的事，都有些難以啟齒。
理奈只能在千代充滿狐疑的目光中，埋頭吃完了午餐。
結束了下午的課程，她疲憊地癱倒在自家沙發上，外衣與包包都沒有來得及除去。
稍稍緩了一會兒，她想起了什麼，從包包的夾層中取出了一個小紙包。
一層層撥開已經皺巴巴的紙巾團，裡面靜靜躺著一粒帶有光澤的黑灰色小藥丸。
——是針對某種「未公開未命名的病症」的特效藥。
她拈起藥丸，在鼻間輕輕嗅聞，難以描述的古怪氣味讓她皺了皺眉。
“……只拿走一粒，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不、如果他真的是像那位理事長一樣恐怖的人，遲早都會發現吧。”
理奈的眼神暗了暗。
越是被他吸引，才越發堅信他的可疑。
異於常人的卓越；異於常人的體質；異於常人的執著。
不是她妄自菲薄，但這樣的人，絕無可能只為了「她」而留在這裡。
什麼「能成為理奈的老師就心滿意足」啊……才認識兩三個月而已，這種鬼話，她是信不了一點。
但也確實被他吸引了吶，這個可憐可愛又可怕的混蛋池面！
理奈將藥丸重新包好。
被發現也沒關係。
在那之前，她也許已經，比他想象得還要「瞭解」他了。
……
學園祭圓滿結束，中大恢復了日常的寧和與肅穆。
理奈沒有繼續關注《華沙旋律》的後續情況，但據說在網路上獲得了一致好評。
——沒有出糗就萬事OK。
之後「華沙劇組」以慶祝的名義組織了聚餐。理奈又一次見到了小路。
需要說明的是，她在上次登門造訪之後，又翹了兩節小路的課。
算起來，她已經有超過一週的時間沒見到他了。期間，兩人也沒有聯絡過。
聚餐選在了名為「肉鮮問屋佐々木」的壽喜燒自助餐廳，十分適合十數人聚餐的場合。
小路還是一樣搶手，但今天，圍繞著他的竊竊私語與平日不同。
“吶吶，小路老師最近是不是有在健身～～”
“你也注意到了嘛？感覺身材變得更好了～男子魅力UP！”
“似乎也有變高哦～剛剛幫我拿東西的時候，我只到老師胸口誒～之前好像還是肩膀的樣子！”
“誒誒～怎麼這樣，我也好想小路老師幫我拿東西～”
“……”理奈靜靜聽著，眉頭一跳一跳的。
她選好零食，端著餐盤，往座位走，忍不住側頭往小路那邊看了一眼。
似乎……身上的衣服的確顯得不合身了，能隱約看到一些輪廓。
懂了，根本就是這陣子甜食吃太多，腫起來了而已。
鞋子裡肯定也塞了增高鞋墊。嘖，死要面子的準大叔。
……
用餐即將進入尾聲，鍋子被撤去了，餐桌上擺著水果與冰淇淋。
與理奈隔桌而坐的小路，被兩位女生夾在中間，說不上是享受還是為難地苦笑著，吃下了她們親自喂出的玫瓏蜜瓜。
理奈則一邊含著冰淇淋，一邊與小春愉快閒聊。
“……小春怎麼看小路老師？”她神秘兮兮地朝學妹湊過去。
對方微微一愣，隨後皺起眉，端著冰淇淋碗靠回椅背，同樣小聲地回答：“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總是笑眯眯的人，總覺得讓人看不透，有點可怕……”
——犀利的孩子，她喜歡。
“……我也是這麼想的。”理奈認同地眨了眨眼。
而對於有點可怕的小路老師，不趁機捉弄一下太可惜了。
理奈拿出手機，若無其事地戳著螢幕。
【想向您請教一個問題。】
“啊……請稍等，似乎有訊息進來。”
前方傳來小路的聲音，他朝身旁的女生抱歉地一笑，從口袋中拿出了老年機。
接著他面不改色地、甚至沒有看理奈一眼，直接按鍵回覆。
【？】
【是她們喂的玫龍蜜瓜好吃，還是理奈親口喂的和菓子好吃呢？】
餘光看到某人“蹭”地從座位上彈起來，身旁的女孩子都被嚇了一跳。
“我……想去洗把臉。”說著匆匆走向洗手間的方向。
理奈收回視線，隨手碰灑了桌上的雪花冰。
甜膩粘稠的草莓果醬與細碎的冰粒粘在了她的裙襬上，緩慢地向下流淌。
“呀！”小春叫了一聲，連忙拿紙巾擦拭，但似乎只是將果醬均勻地鋪開了。
現在，這藕色的裙襬變得慘不忍睹。
“對不起……！鶴見學姐，我這個笨蛋。”她哭喪起臉。
“沒關係沒關係，我去洗手間自已處理一下就好～”
理奈笑眯眯地安慰道。
……
她在洗手間的公共區域看到了不停往臉上潑水的小路。
“……您的答案呢？”理奈語氣悠閒地發問。
前方的身影驀地僵住了，怨念的聲音幽幽傳來。
“……一定要在這種時候捉弄為師嗎？”
“「這種時候」是什麼時候？呀，難道是耽誤您享受了嗎？”
洗手間的鏡子中，映出少女歪頭淺笑的模樣。
小路轉身望過來，溼漉漉的眼睫凝著水珠。從額髮滴落的水，如細雨，沿著過分蒼白又透出可疑粉色的面龐蜿蜒而下。
“鶴見同學，為師很生氣！”
這樣放出狠詞，卻又立即被另一件事吸引去注意力，“裙子怎麼弄成這樣？過來，為師來處理。”
“……誒，老師要我當眾脫裙子嗎？”
“快點過來就對了！”
理奈笑著提起裙襬，小步跑了過去。剛要說什麼，卻敏銳地聽到了雨宮的聲音，她似乎正與誰聊著天往這邊走來。
公共區域，捱得極近的兩人對視了一眼。
——完蛋。
正當理奈絕望思索著應對方法時，小路忽然一把拉過她，將她拽入了雜物間。
狹小逼仄的密閉空間被清潔工具佔據了大半。
理奈只能緊緊貼在對方的胸口，聽著他與自已共同的急促心跳。
“……”
說真的……
難道被雨宮看出什麼，會比現在更糟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