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逢

她不是沒有想過如何去見他一面。

只是她對他的瞭解實在太少。

上輩子，在他表露心意之前，他們不過點頭之交。

那時，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沈嘉行身上。

後來，他放棄一切帶她走，她卻已經心死了。

現在才想起，她知道他的愛，但根本不知道從何而起。

“什麼時候的事？”

“為什麼？”

她從來沒有問過。

以至於現在想要靠近他卻感到無從下手。

沈識簷穿著普通的襯衫黑褲，冒著雨跑進來。走到了點餐檯前。

黑色髮絲上墜著雨珠，順著臉頰流下，經過脖子沒入領口裡。

他應該點的是一杯老闆自制的限定咖啡，名字聽起來有些黑暗，叫做仙人掌美式。

空曠的店內，二人的交談清晰地傳到葉梔愉耳中。

可能第一次有人點，老闆的語氣很高興，說要外送他小盆栽，栽的是一種多肉，玉露的一種，叫做櫻水晶。

“謝謝，我很喜歡。”

他向老闆道謝，語氣真誠，捧著那盆漂亮的小盆栽坐到了離她不遠的位置。

葉梔愉驚訝於他會喜歡這種看起來和他完全不符植物，因為，她也很喜歡。

她喜歡植物，尤其喜歡櫻水晶。她的臥室裡，宿舍桌上，都擺著一盆。

她觀察那一小盆，米白色的方形花盆，上點綴著幾個簡約的字母。櫻水晶葉片飽滿，軟刺舒展著，晶瑩剔透，翠豔欲滴。

店裡也有幾盆大一些的，放在窗臺上，那一小株可能是老闆從這裡遷出來的。

沈識簷身形挺拔，白楊一樣筆直，卻偏偏生了冷厲的眉眼，有些長的髮絲有些遮擋眼睛。

他渾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葉梔愉藉著距離遠，專注地看著他。

上輩子手段狠厲，在沈家站穩了腳跟的大名鼎鼎的沈總，現在明明還是一個生人勿近的少年嗎！

他現在應該是不認識她的，更別說喜歡她。

糟糕的父親，離世的母親，沈家的爾虞我詐讓他變成這樣陰鬱，沉默寡言的樣子。

她見過他內心的陰暗，他上輩子綁架了沈嘉行，在她的面前對他極盡折磨，只剩一口氣。

她記得綁架事件不久前，沈嘉行第一次扇她耳光，她沒忍著，跑到沈家老宅向長輩提離婚。

即使已經坐在了沈父沈母面前，她還是後悔了。

孩子踢了她一腳，她準備好的說辭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哭。

後來沒過幾天，沈識簷就綁架了沈嘉行。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她名義上的弟弟，印象裡從未說過一句話的弟弟，喜歡她。

葉梔愉只感到荒謬，她是他的嫂子。

他表現出的極致的瘋狂讓她感到害怕，她毫不懷疑，她只要一聲令下，他會真的殺了沈嘉行。

他在給她洩憤，她知道。

可她心軟了，為沈嘉行求了饒，他也依他所言停了手，她現在還記得他那時的神情，絕望還是失望？

她也拒絕了他說一起走的邀請，然後直到一切都結束了，她才終於跟他走。

從沈嘉行的手裡要回她，他幾乎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沒關係，這次換我來愛你吧”

葉梔愉輕輕的呢喃聲化在雨聲裡。

待她思緒回籠的一剎那，四目相接。

沈識簷看過來了。

許是葉梔愉的目光太過直接，他察覺到了。

葉梔愉慌了一瞬，強撐著沒移開目光。她故作淡定地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

“同學你好，我是植物社的一名委員。這盆櫻水晶很漂亮，但是外部葉片有些萎蔫。可能是因為剛換盆。”

沈識簷沒有說話，依舊是沉默寡言的樣子，專注的眼神表現出他在聽。

“櫻水晶是多肉的一種，非常好養，但是剛換盆的這段時期比較關鍵，一不小心容易枯死。我叫葉梔愉，大二，你可以加我一個微信，我們社可以幫你代養一星期直到穩定期，不方便的話我給你發一份注意事項，你如果遇到什麼問題也可以隨時問我。”

葉梔愉本不屬於能言善道的那一列，說出這段話屬實讓她有些頭大。

她也確實是植物社的成員，這點不算說謊。至於寄養服務，是她自已新增的，她會把他的小盆栽養好的。

然後藉著歸還的名義，這不就有第二次見面的理由了嗎。

更緊張的是等待他反應的過程，他思考了一會，拿出了手機二維碼。

葉梔愉趕忙開啟小綠掃上了，第一步算是拿到聯絡方式了，她笑的眉眼彎彎。

“謝謝，我不加社團。”

葉梔愉的笑僵在臉上，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把她當成推銷社團拉人頭的了。

該說不說回想她的表現確實容易讓人誤解。

沒被當成搭訕的算運氣不錯。

“沒關係同學，不加社團剛剛的話也算數哦，有需要聯絡我就好。”

葉梔愉心裡苦笑，面上冷靜地說。

“謝謝。”

她沒再聊下去，回到了自已的位置。

聊天列表置頂裡多了一個人，暱稱就是沈識簷，正經得很，頭像模模糊糊，看不清是什麼，像一團影子。

她攪動杯裡的咖啡，不時喝一口，苦澀的味道也變得不那麼明顯。

沈識簷打包了自已的咖啡，向老闆借了一把傘。

臨走前，他將那一小盆櫻水晶放在了她桌上，同時放下的是一份紙袋子包起來的甜點。

“同學，請幫我代養一下吧，麻煩了。”

他打著一把黑色的傘離開。

少年清瘦的背影進入雨幕裡，一點一點拉遠，直到消失。

她開啟那封牛皮紙袋，嚐了一口裡面的巧克力麵點，恍若又看到了那時他的樣子。

上輩子，他帶她到了維也納的甜品店，點了一份巧克力杏仁蛋糕。

一口下去，巧克力瞬間在口腔裡融化，杏仁的香味充滿整個味蕾。

她想，她可能永遠也忘不了這個味道。

*

葉宅。

“什麼？你是說你睡到喬曉東床上去了，還被沈嘉行看見了！”

顧遠橋原本坐靠在沙發上，聽見這話，脊背瞬間挺直了。

他神色焦急，趕緊問，“這是怎麼回事，你別哭了，你快說啊！”

曉琴站在一旁心疼地為她擦淚，“怎麼了我的寶貝女兒，你趕緊講講，我和你爸好給你想辦法啊。”

顧修芙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淚水流的滿臉都是。

“我不知道啊……我按計劃給她敬酒，可是過一會我就開始難受了……。葉梔愉一定讓我上樓休息，喬曉東扶我上去，我醒來就這樣了……”

“我好害怕，爸爸。嘉行哥哥看見了，他會不會嫌棄我，會不會不要我啊……”

顧修芙哭的不能自已，說話抽抽噎噎的，可憐極了。

曉琴立馬把她抱在懷裡，給她順氣喂水，“我可憐的女兒，這到底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