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這是過路的客商來避雨的,喲,還是老熟人,我去迎迎。”

年過半百的老道迎上前去寒暄了幾句,果然帶著幾個身穿華麗錦服的商紳走回了大殿。

“來者都是朋友,咱們廟小又破,只有大殿不漏雨,你們將就著一起住下,孫東家,你別看他們長得兇,實際上是京城來蜀地探親的軍爺,是遠道而來的貴客。”

“唔……失敬失敬。”

換作以往的時候,孫來旺遇到貴人還地討好幾句。

可近日,自打他運氣黴惹了林羽以後,囤積的糧食沒賣出去正四處找銷路,愁得滿嘴起火泡,自然也就變得不愛講話了。

好在青年校尉根本沒打算和這些山溝溝裡的商紳打交道,拱拱手算作回應便躺下。

為了防止藥王進谷採藥錯過,他不敢睡實,恨不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迷迷糊糊間,便聽到剛才與他打招呼的那個商紳,嘴裡含糊的同老道講道:“……太嚇人了,長樂郡主把那個放火燒了吳家藏書閣和刺殺崔郡丞的刺客的屍體,吊到了益州的城牆上,渾身上下沒一處好肉,我打眼一瞧,少說中了幾百支箭。”

誰?!

青年校尉猛地睜開雙眼,睡意全無。

在他身邊同樣沒敢睡實的手下們,聽到這個訊息,腦中不由得閃過,與他們一同來到益州,但自從到了益州,便與他們分道揚鑣的王府侍衛的教頭。

王爺給他們的任務應該是相差無幾。

他們負責不讓吳家開口說話,教頭負責不讓吳家以外的人知道那些不該知道的事。

“頭兒,他們說的刺客……”

“噓!”

青年校尉捂住手下的嘴,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要衝動。

吳家藏書閣裡的東西,不僅關乎王爺,應當還有吳雍抓住的其他家族的把柄。

再加上教頭沒必要殺崔衍,此事應該只是他們想岔了。

不遠處,老道正抱著滿懷的幹稻草,一邊往孫來旺要睡的破木板上扔,一邊戳穿剛才那番話裡的漏洞。

“孫東家,你又在滿嘴裡跑馬了。”

孫來旺眼睛一瞪,不服氣的反駁。

“我去益州談生意的時候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再說了,這事整個益州城都傳遍了,要不了兩天江油也能聽到訊息,這一路上,姓吳伶醉那個吳的人家,被打砸毀了多少,你絕對想不到。”

吳伶醉出事了?

老道看了一眼手裡的酒壺,沒往心上放。

吳伶醉賣得那麼貴,出事了正好他買別的酒喝。

不過,有些事他還得說些大實話。

“孫東家,吳家的事我管不著,可那藥王經常拿我練針找新穴,身體全部扎滿銀針,也才扎幾百支,那銀針多細,那箭矢又有多粗?還幾百支?幾十支就紮成篩子了,幾百支箭紮上去再拔下來,剩下的骨頭上面都是洞。”

“嘿!你別說,他腳背的骨頭上,還真被箭矢扎出來兩個洞,有一根腳趾骨都碎了……”

孫來旺正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忽然想起一個關鍵點。

“那個刺客也夠狠的,他不是中了崔郡丞的圈套被抓了嗎,寧死不屈捱了幾百支箭。

為了不暴露主家,他用最後一口氣,往臉上抹了那個叫什麼碎屍粉還是化血粉的東西,整張臉像被火燒了似的融成了一個圓球,想起來晚上都會做噩夢,呸!晦氣!”

孫來旺朝著地上啐了一聲抬起頭,還想再罵幾句,忽然咬了一下腮幫子。

好不容易火泡消了一部分,這會兒疼得他又呲牙裂嘴的難受。

他解下身後的包袱,剛想拿出藥膏來塗抹,忽然感覺後背一涼。

動作僵硬地轉過身去,只見方才老道嘴城說的京城貴人,正目光幽幽地盯著自己。

對方看他的眼神,像是他在山野時碰到的毒蛇,分外駭人。

“公、公子,您有事嗎?”

“我對你剛才說的刺客很好奇。”

青年校尉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外露,勉強擠出一個自以為和善的笑容,自來熟地一掀衣襬,坐到了鋪著稻草的木板上。

“你親眼看到了那具……屍體,聽你說得這麼詳細,你還記得他有多高多重,穿的什麼衣服嗎?”

見貴人是對自己說的事好奇,而非衝自己來的。

孫來旺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一邊回憶一邊如實相告。

“他穿的應該是灰衣服,應該上了年紀了,背有些駝,身材挺乾巴瘦小的,具體多重我不知道,其實我也沒仔細看,就是他那截斷趾差點掉我頭上,我罵他的時候掃了幾眼而已,呵呵。”

呵呵?

死者為大,你怎麼笑得出來的!

青年校尉握緊拳頭,指甲快要陷進肉裡,眉宇之間已經散發著戰場對敵時的殺氣。

他掃了一眼進來躲雨的人們。

有兩個穿著錦服的,好像是眼前這個商紳的子侄,剩下的七人是隨行的小廝或夥計。

算上這位孫東家,一共十人。

青年校尉挽起袖口,上面是側妃娘娘初次與他相見,救下他時為他補衣繡過的竹葉。

自那以後,他便將這截袖口專門擷取下來,只要遠行便穿戴著,以求平安歸京,能與她再次相見。

而這次,他是能夠平安回去了,但他,沒能將她的父親平安帶回去。

他不敢想象,側妃娘娘知曉此事,會有多麼傷心欲絕!

“孫東家,你罵那個刺客時說了什麼?”

青年校尉從牙縫裡擠出最後一句問話。

“唔……”

正要往嘴上抹藥的孫來旺仔細想了想,眼神閃爍了一下,朝著周圍看去。

怎麼醉鬼老道還沒把幹稻草抱完?他還想著以睡覺為藉口結束這個滲人的話題呢。

他當時剛被以前的老夥伴拒絕,心裡正憋著一股氣沒處撒火,逮到一具不會還嘴的屍體,自然是問候了對方祖宗十八輩、生兒子沒腚眼、生女兒萬人騎之類的話。

但這些話說出來,他怕汙了貴人的耳朵,於是乾笑一聲。

“也沒罵什麼,就是聽說這個刺客不是好東西,我看到他三條腿都射殘廢了,罵了他一句:不幹人事,活該斷子絕……”

“孫”字還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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