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切特伯爵從馬車上下來,陳晝卻發現了自已根本看不著他的臉,因為她現在的身體太矮的緣故,以致於布蘭切特伯爵從這個角度完全被郎巴蒂先生圓滾滾的身體擋住。

陳晝聽見布蘭切特伯爵正和郎巴蒂伯爵的交談聲。

就是那種一個人問“最近家裡怎麼樣,我老婆還好嗎,我女兒怎麼樣,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另一個人回覆“家裡好極了,你老婆跟女兒也很正常,沒有任何特別的事發生”這種沒營養的對話。

於是陳晝往前走了幾步,想要看得更仔細一點。

陳晝往前走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下腳下的路,因為她以前看電視的時候經常發現,每次一有那種偷聽偷看的鏡頭,導演總是要安排出一些岔子,不是打翻了花盆,就是不小心踩到玻璃,反正就是總要弄出一點聲響出來,好告訴屋子裡的人“我在這裡偷聽呢,快來抓我啊”。

陳晝不能理解都已經偷聽了,怎麼連一點鬼鬼祟祟的覺悟都沒有呢。

她挑選了一個適合的位置,終於順利地看到了布蘭切特伯爵的樣子。

只見一個陌生男人正站在郎巴蒂先生面前正同他交流,因為郎巴蒂先生不是很高,他也微微低著頭,正在用右手摘著自已的帽子,他身材高挑,但卻並不寬厚,相反看起來稍微有一些單薄,但陳晝卻知道,這才是真正養尊處優的人才會有的體型——因為不用從事體力勞動,所以沒有什麼肌肉,同時因為物質的極度充裕,所以也不會因為慾望和貪婪過度進食。

隨著他摘帽子的動作,一頭淡金色的碎髮順著海狸毛帽子下沿滑了下來。

純金般的頭髮下,是布蘭切特這位草包伯爵的真容。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他實在長得不能算是英俊。

首先眉毛太過於纖細,不夠英武。眉毛前半部分微微向下,就像是看到什麼憂愁的事情微微蹙眉,眉尾部分卻微微上揚,混合著一種孩子氣的天真。

鼻子也不夠堅挺,鼻樑雖直但卻很窄,鼻尖處能看到軟骨的痕跡,這個鼻子如果安在的是一位美女臉龐上那真叫上天的禮物,但對於一位男士來說,實在是有些過於玲瓏了。

至於臉型,倒是無功無過,不過顴骨不夠高挺,嘴唇和下巴之間那塊軟肉很飽滿,連帶著下唇微微向前嘟起,正側面也沒有明顯的分界線,臉型簡直如同天鵝蛋一般順暢,加上他總是微笑著的嘴。簡直是把“我很好欺負”刻在臉上了。

唯一稱得上引人注目的只有那一雙眼睛的顏色,眼尾有些下垂的眼眶中,那雙眼珠裡的虹膜湛藍得如同電影泰坦尼克號裡那件沉入海底的海洋之心。

陳晝深呼吸了一下。

要麼怎麼說吃軟飯這件事也是講天賦的。

布蘭切特伯爵這副長相用來當伯爵肯定是不合適的,首先不說其他的,鎮不住場子,長得比個花季少女還好看,萬一被哪個不識相的下屬給調戲了一句,這長官的面子還往哪裡擱······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布蘭切特伯爵穿到現代,去演個歐美電影,配上點悲傷憂鬱的音樂,文藝範的小味一撓就上來了,那妥妥的憂鬱男神啊。

陳晝心中感嘆著,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直到眼見他們往這邊走來,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而這邊,一無所知唄“女兒”偷窺的布蘭切特伯爵全副注意力卻顯然在另一件事上。

“安娜呢?”布蘭切特伯爵看了看郎巴蒂先生空蕩蕩的身邊,有些失望地問道,雖然近年因為一些問題安娜對他漸漸冷淡,但以往每次,無論他什麼時候回來,只要不是太晚,安娜都會在門口迎接他的,現在也才七點多,他一路上催著車伕將馬車駕駛得快些,就是想盡快趕快見到她,和她說一些領地上新的見聞,順便把禮物帶給她的。

“伯爵夫人說她有些頭疼,所以在房間裡休息。”

原來是這樣。布蘭切特伯爵鬆了一口氣,但緊接著憂慮泛上了他的心頭,“她怎麼樣了?”布蘭切特伯爵問道,“是感冒了嗎?最近天氣太冷了,還是吃的東西不太好,有叫過醫生來看過嗎?”

郎巴蒂先生聽著布蘭切特伯爵一連串的問話,好在是他身為管家的專業性還是有的,一句話就回答了伯爵的問題——

“已經叫過了,安娜夫人吃了點頭痛藥,聽說已經好多了。”

“我去看她。”布蘭切特伯爵將穿著的披風解下塞給郎巴蒂先生,就頭也不回地上去了。

郎巴蒂先生張了張口,他本想告訴伯爵,安娜夫人請他過去,恐怕有事情要問他,但是現在看來是不需要了。

看著伯爵的背影,郎巴蒂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唉,伯爵心是好的,也真的愛著伯爵夫人,只是耳根子太軟,不知道伯爵夫人這次能不能把他的習慣徹底糾正過來。

但願吧。

另一面,在郎巴蒂先生擔憂的同時,布蘭切特伯爵走得飛快,他看著樓梯,一步就跨上了兩級臺階。

他從小到大都是在城堡里長大,卻從沒在這陡峭的石階上跌倒過,印象中他從記事開始,父親總是到哪都帶著他,將他抱在懷裡,帶他去聽和領地內廷臣商討政事,然後等廷臣結束後,父親會叫僕人們下去,就他們兩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議事廳裡,父親則一字一句地給他耐心分析著剛剛會議上每個人說的話背後都是什麼含義。

他總是聽得一知半解的,比起在議事廳聆聽父親教誨,他更希望和父親一起去城堡外面的草地上玩球,更喜歡和杰特、西琳玩王子、騎士和公主的遊戲,西琳不用說,她總扮演公主,杰特則喜歡拿著木刀當騎士,他就扮演那個剩下的王子。而每當他出神地想象著他們玩遊戲的場景時,父親總會突然停下講述,提問他一些問題,當他總是支支吾吾答不上來的時候,父親就會長嘆一口氣,摸摸他的腦袋將他抱在懷裡,“尤里,我親愛的孩子,以後你該怎麼辦啊?”

以後該怎麼辦?他從未憂心過這個問題,父親是無所不能的,當然能解決一切問題。

城堡裡的臺階那麼高,他在父親的懷抱中卻從不覺得吃力,因為知道父親會給他安排好一切,而他只需要遵從父親的話語,後來漸漸長大,為了讓父親高興一些,他也會專心記下父親說過的話,在父親再詢問自已的時候挑選其中的一些回答,有時候父親會對答案滿意,有時候則不會,不過總體上來說比以前要好的多,他也就放棄了再透過自已的努力去回答問題,但後來父親又開始不快樂了,也不再試圖提問他一些問題了,只是在母親墳墓前呆的時間更久了。

他當時心裡很忐忑,覺得是自已的小聰明被父親發現了,讓父親失望了,於是他找到父親,承認了自已的小伎倆,說著說著忍不住哭出來,父親則擦掉他的眼淚,親吻他的額頭。

“沒關係,”父親慈愛地看著他說,“我的小尤里,我的天使,我親愛的孩子,不要緊,如果這些都太難,我會為你選擇另一條路。”

他不太明白父親說的另一條路究竟是什麼,不過自從那時開始,父親便沒再帶他去聽那些無聊又晦澀難懂的議事廳,而是找音樂家教他品味音樂,找畫家教他欣賞藝術,找專門的宮廷禮儀教授他舉止儀態以及社交技能,往日繁重的課業也沒有了,他可以盡情地在外面和杰特還有西琳一起玩耍,羊皮紙卷、羽毛筆被從他的書桌前移去,時新的衣服、體面的手套帽子圍巾取而代之成為了他新的必須品。

在這無憂無慮的快樂中,他一直成長到十五歲,直到有一天,他被父親帶去參加一場舞會,去之前父親特意讓裁縫給他量身定製了一套漂亮的禮服,禮服昂貴的價格讓他也不禁咋舌,然而父親卻爽朗地掏出了這筆錢,他穿著這過分華貴的衣服上了馬車,心裡很是不安,但父親按著他的肩膀,一定要尤里接受這份好意,並告訴他的長子,如果他一定要做些什麼回報的話,只需要按照父親說的話去做就好,老布蘭切特不明意味的微笑讓他對於接下來的舞會生出了隱隱的不安。

於是到達舞會後,他沒有直接進去,而是按照父親的囑咐在花園裡等候,就在他等的快有些失去耐心之時,忽然一陣像是手指劃過書籍一樣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連忙回過頭去,一個棕發女孩正半靠在門廊邊,黑色的頭髮擋住了她的表情,她正在翻閱著一本希羅多德的《歷史》,拉丁語版本,不知已經在那裡站了多久。

尤里·布蘭切特一時啞然,他看著女孩,不知道該開口說話還是該離開。

倒是那個女孩先合上書本,她挑了挑眉毛,站在門廊上,居高臨下地對他說,“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的眼神銳利又大膽,以一種輕蔑又挑釁的姿態從上到下打量著他的全身,像是城裡的治安巡邏看一隻蓬頭垢面的狗一樣,這讓他有些後悔站在這裡,更不用說做到父親要求的那樣,主動向對方介紹他自已的身份和名字。

不過幾秒鐘後他就不用考慮這個問題了。

一個月後,父親告訴他,拜上次舞會的幸運,如今他有了一位未婚妻,來自巴伐利亞的德萊恩公爵之女,安娜·德萊恩。她身份足夠珍貴,她頗為能幹,將會替尤里·布蘭切特解決那些他不喜歡同時又難以肩負的工作,最重要的——

“是她親口向公爵要來的這樁婚事,你做的非常好,我的孩子,她完完全全被你迷倒了,”父親高興又讚賞地看著他,像是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一向克已的父親甚至忍不住斟了好幾杯蜜酒,“誰說我的尤里不聰明,看看你,孩子,只狩獵了一次,就得到了足以享用一輩子的獵物。”

尤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小部分是因為自已婚事落定,而大部分是因為父親的目光,父親從未如此用過如此讚賞的眼神看著他,雖然以往父親從來不曾責備過他,但這和真正的欣賞是兩回事,他知道自已終於做了一件讓父親滿意的事情。

因此他看著父親,終究也沒有說出真相。

那天舞會上,其實父親教授過他的那些搭訕和求愛的詩句,他其實一句都沒能說出口。

他被門廊上的黑髮女孩看得羞愧難當,只想要轉頭離開,是那個黑髮女孩快步從他身後超過,擋住了他的去路,然後嘴角勾起,慢步走到他身邊,靠近他耳旁說道——

“那麼好的,回家好好準備一下吧,一個月後,我會令你成為我的未婚夫。”

父親弄錯了,她才是真正的獵手。

尤里·布蘭切特回過神來,不知何時他已經跨過了最後一級臺階,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妻子的房門前。

他一回家就急匆匆地想來見她,可走到門前時,卻有些退卻起來。

這些年來,因為西琳的緣故,安娜一直對他不滿,與他之間的關係冷淡的很,他既想和她見面,和她說話,卻又害怕看見她冰冷的目光,漠視的神色,這會讓他四肢發冷,胸口壓抑得喘不上氣。

但他又不能答應安娜的要求,讓西琳離開這裡,因為杰特臨死之前,他曾經答應過他要好好照顧西琳一輩子。

可無論他怎麼解釋,安娜一直不願意理解。

這讓他覺得心灰意冷。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面前的門卻毫無預兆地從裡面開啟了。

安娜·布蘭切特穿著睡袍,她的面容有些蒼白,臉色卻依舊沉著冷靜,她掃過尤里·布蘭切特那張混合著驚慌和猶豫的臉,又看了看他舉在半空似乎想要敲門的手,幾不可見地挑了挑眉,爾後歪了一下頭,“進來。”

尤里·布蘭切特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進了門。

屋內有些暗,尤里·布蘭切特看到矮几上的三叉燭臺上點著燭火。

他走過去,將另外一隻燭臺拿過來,將蠟燭芯從蠟油中拉出來一些,然後放低到火焰邊緣。

淡淡的暖黃色的光暈在屋子裡蔓延開。

他放下燭臺,回過頭,對上了妻子直直看向他的視線,布蘭切特夫人坐在房間裡唯一一張扶手椅上坐著,朝他伸出一隻左手,於是尤里·布蘭切特走了過去。

然後單膝跪在地上。

他將臉頰貼在妻子伸過來的手上,用嘴唇吻了一下她的手心。

布蘭切特夫人順著他的臉頰向後撫摸,用食指和中指捏了捏他柔軟的耳垂,眼睛半闔著,虹膜在光線的影響下變成藻綠色。

尤里·布蘭切特微微閉著眼睛,他將臉埋在妻子的膝蓋上,柔軟的頭髮如同流動的黃金,灑在了她的腿上。

“安娜,”尤里用近乎央求的氣聲說道,“親親我吧。”

布蘭切特夫人的睫毛輕輕動了一下。

膝上的丈夫微微抬頭看著她,就像是若干年前那個門廊外,他們第一次遇見時那樣。

在那之前,她正為舞會感到厭煩,向她獻殷勤的貴族要麼是隻會說大話的廢物,要麼是醉心玩樂的花花公子,為了社交禮儀,她必須保持微笑地照顧他們的感受,實際她早就想將手中的酒澆在他們的頭頂了。

但沒有辦法,這就是社交場,她不能這麼做,因為那隻會給她落下個兇悍的名聲,使得她的婚姻物件更加不堪。

不過,她懷疑就算按照母親的要求這麼裝模作樣一番,以她往日的事蹟,這頂“兇悍”的帽子也早就戴在她的頭頂了。

真是不公平啊,她的哥哥是個沉迷妓院的酒囊飯袋,卻能娶到一位十足賢惠的淑女。

而她只不過是處理掉了幾批非法走私,維護了德萊恩家族的利益,這對於任何一個男貴族來說都不會受到任何指責的事,為什麼她做了就變成了“兇惡”“狠毒”。

她咬緊了牙齒,幽綠的眼睛陰沉地劃過面前躍躍欲試的搭訕者。

對方被嚇得立刻酒醒了幾分,訕訕地不知說什麼好。

安娜·德萊恩乾脆撇開他,隨手從書櫃上抓了一本書。

她寧願面對苦悶乾澀的書籍,也不想看見一張諂媚油膩的肥臉。

於是安娜·德萊恩甩開人群,自已順著長廊走到了花園。

不過顯然,即使在距離舞會這麼遠的地方,仍然不是完全的安靜。

一個年輕的男孩正站在花園裡。

看到藍白色的家紋,安娜·德萊恩立刻明白對方的身份,布蘭切特伯爵的繼承人,尤里·布蘭切特。

她曾經在母親的婚配名單靠下的位置裡看到過這個名字,不過只是伯爵,母親是不會看得上這樣小的爵位的,她始終覺得自已的女兒最好嫁個公爵才好,要麼就是個侯爵。

而布蘭切特伯爵這位繼承人,聽說也很平庸。

安娜瞟了一眼他漂亮的禮服,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又是一個漂亮的酒囊飯袋。

顯然的,他出現在這裡不是什麼巧合,看來布蘭切特伯爵很想再為他繼承人的這樁婚姻再爭取一把。

短短几秒,安娜就想出了自已的應對之法——

將這個男孩侮辱一遍,以此打消布蘭切特伯爵不切實際的想法。

於是她翻動書頁,這聲響果然驚動了正在發呆的男孩,對方連忙轉過頭,看起來才發現她到了這裡。

不得不說,尤里·布蘭切特長了一副好模樣,如果他只是普通平民,安娜倒是很願意花兩個子跟他春風一度。

或者讓他成為自已的情夫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等她生下某個公國的繼承人後,她可以將他豢養在自已的某個房間。

但他實在太平庸和脆弱了。

只是輕蔑的打量,他就被羞辱得落荒而逃。

搞得安娜反倒起了一絲興趣。

也許一個容易掌握的丈夫並不是一件壞事。

畢竟做一個公國的半個主人,不如做一個伯爵領完全的主人不是嗎?

安娜·德萊恩微微而笑,快步追上了尤里·布蘭切特,選擇了屬於自已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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