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存在著一種扭曲的“守恆定律”。

即:

笑容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當有人在此刻感到心情輕鬆舒適時,世界上或許也有人在此刻異常心煩意亂。

紅髮少年正是如此。

此刻。

他正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雙手搭在一起撐在面前。

眉頭鎖成一團,目不轉睛的看著面前平板上正不斷反覆播放的對戰影片。

在他旁邊。

背部呈現出墨綠色,時而冒出炙熱火花的火巖鼠此刻也正聚精會神的看著螢幕。

一人一寶可夢,誰也沒有懈怠。

都在盡全力試圖找出影片裡這個人的弱點。

“……沒有弱點啊。”

鄭璽的雙眼裡佈滿血絲。

他直勾勾的盯著螢幕,聲音裡充斥著溢於言表的不甘心:

“為什麼在衡海市會出現這樣的新人訓練家啊?為什麼要偏偏出現在我面前呢?”

“瑪酷……”

火巖鼠有些擔憂的轉頭看他。

“呼……”

似是察覺到自已此刻的心性不對勁,鄭璽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又隨之撥出:

“我沒事,火巖鼠……我只是有點不甘心。”

鄭璽站起身子,睜開眼睛:“姜幼宜打不過,我可以理解,可為什麼一個普通人也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啊?”

“憑什麼啊?”

鄭璽的臉色逐漸漲紅:“憑什麼誰都能壓我一頭啊?”

火巖鼠垂下眼眸。

又開始了。

自已的訓練家,又開始自怨自艾了。

以前其實還沒有這麼嚴重。

即便當時還是火球鼠的它敗給了姜幼宜的那隻牙牙,導致鄭璽被他那位回家省親的舅舅“破口大罵”時——

過後其實也沒有陷入到如今的狀態裡。

他只是氣憤一時,就拋之腦後了。

因為從小到大,在各種方面,他都沒少輸給姜幼宜,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火巖鼠沉思片刻,將視線移至螢幕裡。

看向那個臉上帶著微微弧度,表情始終雲淡風輕的少年郎,和他那隻彷彿“戰無不勝”的寶可夢。

是從這個叫“楊霄”的雄性訓練家,打贏第二場比賽開始的。

從那之後。

鄭璽臉上的表情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火巖鼠非常清楚鄭璽為什麼會這樣。

想到這裡,它輕輕嘆了口氣。

無非是因為被普通人超越,從而聯想到自已舅舅曾在氣頭上訓斥自已的一句話:

“如果把你能得到的資源分給任何人,哪怕只是一條狗,它都比你做的強。”

當時的鄭璽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因為他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或者說。

很多有錢人都不相信“如果”這兩個字。

“如果我有錢,肯定比你做的好。”

“如果我有你這樣的寶可夢,我肯定比你強。”

這種話在他們眼裡,太過於不切實際了。

因為現實不是“如果”。

在現實裡,鄭璽也不信有人能做的比他更強。

在他心裡。

姜幼宜之所以一直比他強,其根本原因並不是雙方的天賦存在差距。

而是因為對方的家境比自已更好,因此對方可以得到更多的幫助罷了。

他一直都這麼欺騙自已,直到他親眼目睹了一位家庭普通的訓練家以光速般站了起來。

這一刻。

他再也無法用那些話說服自已。

“可惡,憑什麼?”

揮拳重重的砸在椅子上,鄭璽的脖頸露出青筋,只能透過迅速呼吸調節自已的情緒。

房屋裡沉默一陣。

火巖鼠移動到鄭璽身旁,抬頭看著他:“瑪酷?”

要不要繼續找一些影片來看?新人訓練家總不可能一點錯都不犯吧?

“……沒意義。”

鄭璽緩緩搖了搖頭:“看來,只能打電話給我舅舅了,看看他有沒有什麼辦法。”

這樣嗎?

火巖鼠猶豫片刻,跳上凳子。

“喂?”

“舅舅。”

鄭璽低下腦袋,聲音沙啞:“您…您看我發的影片了嗎?”

“看了。”

電話那邊的語調沒有任何變化,直截了當的說:

“你不是他的對手,我沒看出你有什麼勝算,甚至可以說你倆差遠了。”

鄭璽的表情瞬間有些僵硬。

火巖鼠擔憂的看著鄭璽。

他的舅舅早年待在軍區,後因蓄髮還燙了爆炸頭被當場勸退被迫結束軍旅生涯。

因為家中不差錢,本來想回來隨便開個老兵燒烤消磨消磨日子。

卻沒想到因在部隊時能力出眾,舅舅還沒踏上家鄉的土地,就被聯盟一紙調令派去了東部。

從此擔任聯盟合法合規的賞金獵人。

其為人最大的特點就是非常直爽,有什麼說什麼,從不藏著掖著。

這固然足夠真實,但言語如刀,也會傷人。

“舅舅。”

鄭璽深吸口氣:“有辦法能贏他嗎?”

“沒辦法。”

“火巖鼠一點都贏的可能性都沒有嗎?”

“不是它的問題。”

電話那邊毫無遲疑,繼續說道:

“是你的問題,鄭璽,如果我是你的話,不至於像你一樣,對上他一點勝率也沒有。”

“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像你這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心態,根本沒法成為優秀的寶可夢訓練家。”

“你不如把我的夢想接起來吧?先開老兵燒烤,再辦老兵理髮店,老兵超市也安排上,反正家裡有錢,不會虧待你。”

鄭璽猛的攥緊拳頭,表情逐漸扭曲。

火巖鼠則低下頭。

它知道,這是鄭璽舅舅的真心話。

但可能在很多人眼裡,這也是羞辱。

“我有這麼……”

聲音彷彿是從鄭璽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有這麼差……”

“差?哪裡差了?”

另一邊。

魁梧的爆炸頭男人用耳朵和肩膀夾著手機,雙手熟練的將眼前的通緝人員捆好:

“你知道開燒烤店+理髮店+超市,是多少人的夢想嗎?你不知道,因為你只知道玩。”

“既然只知道玩,那家裡完全可以給你提供玩的機會,畢竟玩可比當訓練家省錢多了。”

“乾脆以後每個月都給你一筆錢,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吧,這計劃可以從高中畢業開始實施,如果你想提前也可以,讓我姐去學校找老師就好。”

“怎麼樣?以後也能玩的更開心了吧?”

拍拍手掌。

爆炸頭男人順勢將手機拿起,面無表情:

“當然,如果你想去找你的父親,我接受,你媽也接受,但再跟我們鄭家的姓就不太合適了,找機會換了吧……”

火巖鼠閉上眼睛,身體蜷縮在一起。

“夠了!”

鄭璽扭曲的臉龐,再也抑制不住自已的憤怒。

他大聲的嘶吼道:“我在你眼裡就是廢物嗎?我才17啊,我難道不能有快樂的童年嗎?”

“童年,指6歲到13歲。”

爆炸頭坦誠道:“雖然我姐跟你爸離婚了,但那時候你很快樂,誰也沒虧待了你……其實我們可以繼續養著你,因為你還沒成年。”

鄭璽的表情稍緩。

“但那是不可能的。”

電話裡一聲輕笑,態度自然:

“因為每個家庭的想法都不一樣,在鄭家,你的童年結束,就該努力了。”

“在別人眼中,你現在的成績不等於廢物,但在我眼裡,你就是廢物。”

“我不是!”

鄭璽暴怒著對著電話大喊道:“你覺得我不行,我偏偏要證明我行,老子才不是廢物。”

“呵呵呵。”

爆炸頭剛想再說幾句,突然發現電話已被結束通話。

“這孩子。”

他遺憾的嘆了口氣。

地面上。

被捆成粽子的盜獵者堅強的抬起腦袋:“雖然你抓住我了,但我還是要說,你這激將法用的也太極端了。”

“什麼激將法?”

爆炸頭瞥了一眼男人:“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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