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已壯，壯則生變

楊霄睜開的第一眼。

看到的是懸燈的天花板。

嘩啦——

將床榻上堆積的書籍推到地上，楊霄坐起身子，喘著粗氣，表情猙獰。

彷彿。

那劇烈撞擊帶來的疼痛感，仍歷歷在目。

這是哪？

我……穿越了？

伴隨著念頭一閃而過，洶湧而來的刺痛讓他瞬間在床榻上佝僂起身子，湧去腦海的記憶如幻燈片般迴圈播放。

“夠了！”

忍了幾秒，楊霄嘶吼著甩手用力拍在床榻上。

啪——

腦海中的記憶戛然而止。

他喘息了片刻，強撐著身體站在地上，視線謹慎的環顧房屋內的環境。

訂在門面上的卡通日曆。

擺放在書桌上那黑白相框裡的老人遺像，面前的香爐裡是已燃燒殆盡的香灰。

牆角黑色皮質的揹包，和一面等身高的長鏡。

這一幕幕。

直叫楊霄既熟悉又陌生。

如果那湧入他腦海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他此刻可以確定一件事。

他穿越了。

眼前是他的家。

更準確的說，是他在這個平行世界裡，爺爺留給他，目前尚未被變賣的家。

“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

在他過去的世界裡，他也有跟眼前一模一樣的家，只不過沒多久，便被那名義上的家人，實為有血緣的陌生人賣掉了。

從那之後，他成了有父母的孤兒。

往後蹉跎三十載，他都艱難的在生活中求生，可最終還是被一輛橫衝直撞的泥頭車撞飛。

在泥頭車靠近他的前一秒，楊霄注視著車窗裡那驚恐萬分的司機，腦海裡並不怨恨他，反而隱隱有些感謝。

“活著真難啊。”

粉身碎骨般的痛苦之後，他就來到了這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人類並非至高無上的主宰。

因為存在著一種名為“精靈寶可夢”的生物。

早在數千年裡，精靈寶可夢就已經存在，它們陪同著人類跨越歷史的車輪，並最終和人類共同成為這個世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對於精靈寶可夢，楊霄並不感覺陌生。

在過去的世界裡，它是漫畫，是動漫，也是遊戲。

是無數人年少時的青春，也是他17歲時，老宅被賣，流落街頭，乞尾求憐之際，睡夢中那無數次不切實際的幻想。

雖然那聲呼喚，過了很多年才被神聽到。

但這樣重生…也好，也好。

目光移向桌子上的黑白相框。

“縱然重生，你我爺孫，終究是沒再見面。”

看著相框裡那慈眉善目的老人，楊霄的眼眶突然紅潤起來，他走到書桌前，拿起一旁的香跟打火機，點燃之後，插在香爐上。

門外嘈雜，楊霄充耳不聞。

他跪在地上，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挺身。

紅潤的眼眶裡，逐漸堅毅起來。

起身不再猶豫，猛的拉門。

碩大的褐灰色巨獸，正背對著楊霄的房門，朝著外面握緊拳頭，將客廳發生的事情，隔絕在它身前。

聽見身後的聲音，兩米有餘的巨獸轉頭，兇狠的表情在看向楊霄的瞬間，變成了擔憂。

看著眼前的巨獸，楊霄並不感覺恐懼。

因為這是爺爺的寶可夢——袋龍。

拍了拍袋龍的後背，示意它放鬆，楊霄越過它的身軀，看向客廳。

映入眼簾的是滿目瘡痍。

電視機破圖閃爍，中間是凹陷的痕跡。

魚缸碎成八瓣，爺爺養的魚苗早已不再撲騰。

沙發劃痕，衣櫃倒塌，飯桌側翻。

眼前有一夥人正在客廳盤踞，明顯是社會閒雜人員，為首的是跟楊霄模樣類似的瘦弱男人。

瞧見楊霄出門，他猙獰的表情略微收斂，如哄小孩一般朝著楊霄開口道：

“兒子，你終於出來了……房產證呢？房產證在哪？還有你爺爺帶出來的精靈蛋，在哪呢？”

他的貪婪幾乎不加掩飾。

楊霄卻沉默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精靈蛋？

他的記憶中，沒有精靈蛋的存在。

還沒等男人繼續說話，那群閒散人員裡突然有傳出聲音：

“老楊，別說我沒提醒你，今天要麼給錢，要麼抵房，不然……嘿嘿。”

男人表情一滯。

他再也不維持自己早已崩壞的‘慈父’形象，而是恢復猙獰，朝著楊霄大喝：“問你話呢，房產證和精靈蛋都在哪？”

楊霄依舊沒有說話。

眼前的情況，跟上輩子一模一樣。

同樣欠錢的男人，同樣破碎的客廳，同樣的社會的閒散人員。

但不同的是，楊霄不再是過去那怯懦的自己。

注視著眼前跟自己僅剩血緣關係的男人，楊霄終於不再沉默，開口說道：

“爺爺的頭七剛過，你就這麼迫不及待？”

男人聞言一愣。

他感覺眼前的少年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但他沒有細想，而是強忍著憤怒：“我沒迫不及待，我在問你房產證和……”

“房產證在我這，精靈蛋不知道。”

楊霄打斷他的話，望著男人逐漸喜悅的表情。他平淡的說道：

“但是無論哪個，都不可能給你，早在幾天前，律師宣讀爺爺遺囑，就明確說明所有財產都留給我。”

“房子？爺爺早就過戶給我了。”

“在你這？”

男人的表情逐漸扭曲，大聲咆哮道：“我是他兒子，是我養的他，他憑什麼不把房子留給我？”

“因為你不配。”

楊霄的火氣也逐漸上來了：“爺爺名校教授，退休了本不該過的如此蕭條，是你這個爛賭鬼拖垮了他，還在這裡大放厥詞？”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男人怒火攻心，朝著表情重新平靜下來的楊霄邁步過來，嘴裡發狠：

“你是我兒子，你還沒成年，你的都是我的！老子警告你，把房子給我，不然以後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袋龍，百萬噸重拳。”

瞧見男人靠近，楊霄突兀的開口說道。

“什麼？”

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面前的袋龍立刻在拳頭上匯聚星星點點的白光，那濃郁的能量直叫男人臉色大變。

客廳裡。

那些閒漢紛紛放下手中的東西，在一聲聲驚罵中向旁邊躲閃。

“袋……袋龍，你也是看著我長大的，你不能……”

男人雙腿發軟，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下一秒。

磅礴的能量驟然在他頭頂刮過，客廳裡瞬間如同颶風颳過一樣。

男人捂著腦袋，一邊大聲尖嚎著，一邊向後挪移。

地板上被他拖出一條水漬。

“你蹲什麼？”

楊霄好似不滿的皺緊眉頭，盯著男人那驚懼的眼神。

此刻。

在男人的眼中，再也看不到自己那個懦弱到顫抖的兒子，只能看到一個殘忍無情的惡魔。

而惡魔此刻正露著雪白的牙齒，朝他說道：“楊文通，從今往後，莫跟我再稱父子。”

“我已壯，壯則生變。”

男人哆嗦著指著他，寒顫入骨：“惡……惡魔。”

他撲騰起身子，再不看周圍閒漢一眼，而是轉身跑出大門，彷彿身後有奪命的魔鬼一般。

見他離開，楊霄的表情逐漸平靜下來。

他轉頭看向那群閒漢。

“你們不走嗎？它是意外蹲下的，可我不會讓意外次次都發生。”

“撤…快撤！”

閒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終有人咬牙發話，周圍立刻朝著門口湧去，不過三秒，他們已消失在客廳裡，還貼心的把門關上。

楊霄瞬間放鬆下來，他的身形一陣趔趄，身旁伸開的巨爪將他扶好。

轉頭看去，是袋龍擔憂的神情。

“沒事，多謝你了，袋龍。”

“嗚嚕。”

將楊霄扶到沙發上，袋龍尾巴一掃，將地面上傢俱的碎片掃到一旁，撲通一聲坐在楊霄面前。

伸手輕輕抱住楊霄。

楊霄淡淡微笑，目光掃向袋龍腹袋裡，那裡有個一直縮在裡邊，此刻才露出腦袋的紫灰色小袋龍幼崽。

看見楊霄，袋龍幼崽的眼睛眯成月牙，揮舞小手臂，似在跟他打招呼。

在寶可夢中，袋龍是非常注重親情的個體。

由於只有雌性，所以袋龍極具母性，它會為了幼崽奉獻出自己的全部，哪怕是生命。

至今，世界尚未有袋龍拋棄幼崽的記錄。

這一點，比人類強了太多。

和楊霄打完招呼，袋龍幼崽扭身縮回腹袋裡。

楊霄剛想收回視線，突然察覺到眼前腹袋裡鼓鼓囊囊的情況，心中似有猜測，猛的抬頭看向溫柔俯視他的袋龍。

袋龍溫柔的看著他，輕輕點頭。

腹袋裡，袋龍幼崽呼哧帶喘的再次冒出頭來，舉起一枚圓潤的精靈蛋，遞給楊霄。

楊霄看著眼前的一幕，張張嘴，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只覺得眼前瞬間如鏡花水月般模糊。

捧著這枚蛋，他頃刻間淚如雨下。

只有幼犬般的嗚咽，迴盪在客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