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徐徐停在京郊棲遲別院門口,門前已停了多輛香車寶馬。

柳嬋真所乘的馬車雖不起眼,但單是車頂下那銀鎏刻印的族徽就足以讓其餘人不敢小覷。

她揭開窗簾,只見別院門口往來貴女絡繹不絕,襟飄帶舞間亦走過不少風度翩翩頭戴玉冠的少年。

公子小姐們穿著輕薄,含笑晏晏,舉手投足間似有暗香浮來,玉階兩側擺放著一盆盆嬌豔欲滴的花兒,一派的生機勃勃,祥樂安寧。

“小姐,到了。”杏桃輕聲說,“我們下去吧。”

柳嬋真抿了抿唇,不可避免的想到她上一次在上陽宮時的經歷,這些人中定然有著上一次參與欺辱她的人。

她們這一次會不會還是不肯放過她?

“小姐?”杏桃見柳嬋真遲遲不動,看出她似乎是有點怕,就低聲問,“小姐,要不咱們回去吧?”

柳嬋真捏了捏指尖,淡淡陣痛從指端傳來,她抬眸看了眼車窗外,喃喃道,“我不可能一輩子不出門交際。”

待字閨中時,若不愛出門倒也無傷大雅,可將來嫁了人操持後宅內務,免不了人情往來,她怎麼可能不與人交際?

柳嬋真淺撥出一口氣,莞爾一笑,“走吧。”

無論如何,這次的結果總不會比上次更糟。

柳嬋真下了馬車,她剛剛站定還未抬頭就已隱隱察覺到眾人看過來的目光,她心頭一顫,本能地擔憂她抬頭對上的還是和上次在上陽宮時嘲弄,鄙夷的目光。

杏桃只覺柳嬋真搭在她手上的那隻手有些微微地發冷,發顫,不由對柳嬋真多了幾分憐惜。

她後來從芸桃口中聽到小姐在上陽宮的遭遇,只是聽著就覺心驚膽戰,冷汗橫生了。

也不知親身經歷過的小姐又會有多麼的害怕無助。

柳嬋真心中轉過千頭萬念,可實際也不過是一個低頭的瞬間罷了。

“呀,你就是崔府的柳姑娘吧?”

一道嬌俏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柳嬋真抬頭,一位豔若桃李的姑娘撞入她眼中,她眉眼彎彎,眼中是和善的笑意。

這樣的善意讓柳嬋真有點驚訝,但她很快也反應過來,微微服身同她見禮,隨後道,“是我,姑娘是?”

眼前的姑娘性子活潑,竟徑直走到她身邊挽上她的胳膊笑著說,“我是李家的姑娘。”

李家?

柳嬋真總覺得有點耳熟,但她還沒想明白呢,又有不少姑娘們笑著同她打招呼,與當人在上陽宮所受到的冷待相對,簡直是天差地別的區別。

她很確定同她熱情打招呼的姑娘們中有上一次在亭閣上任由自家丫鬟推搡她的人。

為何不過短短數日,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難道僅僅是因為思柔公主不在嗎?

柳嬋真總覺得有幾分古怪,甚至覺得這些人現在給她的笑容是不是隻是一個陷阱?

李姑娘輕車熟路地帶著她進了門,笑著說,“現下人還沒齊,大家都在後院裡各處閒聊遊玩著,待到了中午眾人會聚起一起用膳品酒,晚間還有詩會。”

柳嬋真見她似乎對此地極為熟悉,腦中忽而想起去年元宵時聽旁人說的一則趣事。

李家姑娘與長公主家的郡王於元宵燈會上一見鍾情,後結為夫妻。

但她身邊的這位李家姑娘明顯是未出閣的少女打扮,怎麼看也不像是已為人婦的模樣。

李姑娘見柳嬋真頻頻看向自己,便出言問道,“為何一直看著我,柳姑娘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柳嬋真淺笑道,“只是想到一則關於李家姑娘的美談,不知是不是和姑娘有關。”

李姑娘顯然是聽多了這樣的疑問,頓時就反應過來,笑道,“應是李家姑娘和郡王在元宵燈會上的事吧?”

“這點事真是鬧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只不過故事裡的李姑娘不是我,是我姐姐。”

原來如此。

怪不得她對此地如此熟悉了。

李姑娘引她去後院的花廳入席,她剛坐下,便有幾位貴女圍繞了上來,笑著與她打招呼,她皆淺笑著回應,她用餘光四處探看,只見四周還依次落著蒲團,其中大部分已有人坐,近的遠的皆用或好奇,或敬畏的目光悄悄看著她。

敬畏?

柳嬋真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心中的異樣更濃了。

她們對她的熱情,她尚能理解,可哪來的敬畏?

總不會是因為她即將要嫁給司雲華吧?

她正與眾位貴女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其實說是閒聊,她也只不過是在她們說話時應和上幾句。

她今日出門可不是為了交際,該如何不著痕跡的讓八皇子看見她想傳遞的訊息方是正事。

她看了正與人說笑的李姑娘一眼,李姑娘的姐姐是長公主兒子的媳婦,而八皇子又是長公主的弟弟。

這沾親帶故的,跟著她或許能有機會。

柳嬋真正想著法子,只見一位氣質獨特的姑娘正緩緩而來,她身邊只有丫鬟攙扶著她,而入座後也無一人與她打招呼。

她獨自一人孤單的坐著與四周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柳嬋真瞬時便被她吸引,她忍不住問身側的李姑娘,“那位姑娘是誰?怎麼也不與旁人說說話,瞧著怪孤單的。”

她話音剛落,一位珠光寶氣的姑娘被人群簇擁著而來,她只是隔著人群看了那姑娘一眼,她身邊的丫鬟便上前趾高氣揚地說,“你讓開,我家小姐要坐這兒。”

那姑娘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輕聲道,“這兒是我先來的。”

其實一般的宴席什麼人坐什麼位置,早就提前安排好了,壓根不會出現這種搶座位的事情。

可現在的宴席還沒正式開始,按李姑娘的說法,眼下是自由遊玩的時間。

所以這位置也就是誰來了誰坐的道理,一般的姑娘在外行走皆有禮數,自然也不會做出這等與人相爭的事。

那珠光寶氣的姑娘聞言倒也沒為難她,但眼中的嫌惡卻是明晃晃的,她冷嗤一聲,轉身離開,而原本坐在那姑娘身邊的人紛紛起身離開,似乎生怕招惹到什麼髒東西一樣。

柳嬋真的心彷彿被刺了一下,她的處境和上一次她在上陽宮的處境又有什麼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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