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了短髮，露出那張完整的面容來，中溟現在就像第一次剪頭髮的青春期小孩，對著鏡子轉動身子左看右看，生怕剪的不好看了。
終於看滿意了，他高興地扭頭對意溪霖說：“哇，太好看了，漂亮哥哥，你真厲害！這樣明天穿最好看的裙子，'他'肯定會多喜歡我一點的。”
這句話意溪霖頓時很心酸，即使中溟再不好，也不該被人虐待成這副模樣。
意溪霖掩下情緒往前走，招手讓人跟過去。
房門開啟，意溪霖問道：“那你今晚就睡這間房可以嗎？”
“……”
見他不回答，意溪霖問他是不是不喜歡，不喜歡的話去另一間看看。
結果中溟略顯訝異地反問：“我可以睡床嗎？”
“為什麼不能睡呢？”
“可是那太乾淨了，地上也很好啊，我只要睡地板上就好了，他們說我不配睡床，畜生只能睡地上。”
畜生！那些人才是畜生不如的東西！意溪霖氣的渾身發抖！握緊雙拳！
忍不住一拳砸在牆上，發出一聲悶響，把中溟嚇的抖了抖，縮在門口。
緩了許久，意溪霖閉上眼睛又睜開。
“他們？”他蹲下來，抓著中溟的肩，儘量用平和的聲音問：“可以告訴我，他們是誰嗎？”
“他…他們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他們騙我！騙我！頭疼…我好疼……”
“不想了，頭疼我們就不想了，好好睡一覺，什麼都會變好的。”
中溟眼淚又開始流，他明明不想哭的，但這個溫柔的聲音讓他想哭、想傾訴。
“我害怕……好害怕。”中溟緊緊抓著意溪霖的衣服，“我一哭，他們又要打我了，要拿鞭子打我，很多很多壞東西扎我，我身上有燒焦的味道，我很想吐，他們逼我…逼我，讓我不要喜歡男人，為什麼啊，我變成了女孩子了啊，所以他可以喜歡我了，對的，我是很漂亮的女孩子，他會喜歡我的。”
混亂的話語，表達顛倒，但意溪霖在這一刻，大部分都明白中溟想表達的是什麼。
“不怕了不怕了，這裡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害怕的話，要和我一起睡嗎？我的房間很大，可以睡我們兩個。”意溪霖說。
“可以和你一起睡嗎？你不討厭我，不嫌棄我是女孩子嗎？”
意溪霖把人抱緊回答：“不討厭，你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別人都會喜歡漂亮的東西，所以別人也會喜歡你，而且我要是討厭你就不會帶你回家了。”
“這個別人包括漂亮哥哥你嗎？”中溟眨了眨眼睛，下意識這樣問。
“我……”意溪霖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不想騙人，“你先睡覺，等以後我再告訴你答案，好嗎？”
中溟想了想，隨後微笑點頭：“好，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等的。”
*
時間過去兩天，除了不怕意溪霖，中溟還是懼怕一切鋒利、帶電的物品，連菸頭也怕，精神狀態沒有好轉一點。
意溪霖去上班的時候，只能把中溟放在家裡，又把一張便利貼放進他兜裡，上面寫著自已的電話號碼和一句話——如果您在外面見到了這個'漂亮的女孩子'，請打上面這個電話聯絡我，我可以給您合理的報酬，謝謝您了。
然後囑咐中溟不能輕易出門，他很乖的說知道了，然後就坐在沙發上等，等那扇門開啟，等對他好的漂亮哥哥回來。
不知不覺中，中溟越來越依賴意溪霖，有意溪霖在，他就不怕，意溪霖在公司也總是擔心他亂跑，被人當成瘋子，穿女裝的變態而抓去精神病院。
現在的中溟傷害不了任何人，意溪霖不想他被人那樣對待。
後來實在不放心，意溪霖提前休了兩天年假在家照看他，順便教他一些簡單的東西，這樣即使走丟也能自已回家。
期間馮崢來過一次，中溟也對他沒什麼印象了，他靠近中溟想問些事情時，中溟躲在了意溪霖身後說：他身上有煙味。
意溪霖能接上他的話，和馮崢解釋中溟害怕菸頭，應該是被人用來燙過所以心理產生了陰影。
面對這樣的情況，馮崢也沒有辦法，說只能等柏恆醫生回來，他事情太多，又因為中溟現在只依賴意溪霖，所以麻煩意溪霖再照顧中溟幾天。
意溪霖同意了。
早晨睡醒的時候，被窩很暖，意溪霖抬起頭來，頭一次那麼近，那麼認真地看中溟的臉。
記憶中那張盛氣凌人的臉張揚又狂野，有時還會露出委屈的表情，現在卻總含悲傷，灰敗，面目哀愁。
他伸手去摸中溟的胡茬，昨天才給他剃的，今早好像又長出來了。
“你還在呀……”中溟睡夠了，一睜開眼就看見在懷裡的意溪霖，他微微勾唇，把頭埋到意溪霖頸窩裡去，“今天也能見到你，真好。”
意溪霖停滯在半空的手久久沒放下，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給中溟正確反應，他習慣一言不發，現在也一樣，中溟醒過來跟他說話，他只是聽著，偶爾應聲。
中溟在他心口處歪著頭看他，問他：“今天有漂亮的裙子嗎？像這條一樣，漂亮的裙子。”
他指了指身上的淺藍色裙子。
中溟現在的心智和小孩子無異，意溪霖柔聲問：“為什麼要淺藍色呢？還有很多顏色啊，你都可以選的。”
因為把自已當成了女孩子，所以喜歡淺藍色嗎？意溪霖想，好像有誰穿過類似的顏色來著……
“因為……因為'他'喜歡穿淺藍色裙子的女生啊。”
！！意溪霖面色一僵，淺藍色，是姜瑩，前幾次見面姜瑩都是穿這個顏色。中溟以為自已還喜歡姜瑩，所以才這樣嗎？
如果中溟還喜歡自已，那一切都解釋的通了，怪不得他執意要這個，也最喜歡這件。
那中溟又是如何得知姜瑩穿的淺藍色裙子呢，他們又沒見過面。
見人沉默，中溟撐起身子壓到意溪霖胸膛上很認真地問：“漂亮哥哥？你怎麼不說話，是今天沒有漂亮裙子嗎？”
被中溟壓得胸悶，意溪霖心中酸澀，他點頭：“有，有很多的。”
“好耶，謝謝你。”中溟笑得眼睛亮晶晶，“我好喜歡你呀，你可以喜歡我嗎？”
即使他還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叫什麼名字，但他就是沒來由的喜歡，像大腦給他下達了指令一樣，要他該說這句話了。
意溪霖沒法再直視那雙每次說喜歡都很期待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已什麼時候會喜歡上中溟。
太難了，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男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喜歡中溟，要放下過去的所有，那也要一點一點來。
反正都認識那麼久了，慢一點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