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你只要大喊一聲我就會來救你！
坤林不記得許多事，他總是下意識地遺忘痛苦。
但與帝零相處的那段日子他記得清晰，若不是他延續了他的求生意志，他早就死在垃圾星，永遠閉上眼睛。
他記得，他落在垃圾星的第二天一早，帝零帶他去熟悉地形。
他們觀察被汙染的黑色海水和綠色鯨魚，欣賞縹緲升起的紫色毒霧，參觀只剩些許乾淨水源的安全區……
“那些是什麼人？”
小坤林指向在垃圾山中游走的佝僂老漢。
帝零：“他們是宇宙拾荒者，和我一樣，撿垃圾的。”
小坤林：“拾荒者們是垃圾星上的原住民嗎？”
帝零搖搖頭，“不是呀，他們很多都是在自已星球活不下去，被迫來到這裡的難民。”
被迫？
他們和我一樣，也是被星球遺棄的存在嗎？
小坤林暗暗想著，卻被活躍的帝零打斷。
“喂，阿林，你知道宇宙拾荒者撿的那麼多、那麼多的垃圾中，什麼最值錢嗎？”
“什麼？”
灰撲撲的銀髮帝零握住小坤林的手，
“嘻嘻，我們撿垃圾的，只要能撿到像你這樣的活物，就會開心好些天。”
“為什麼？”
“因為開心比錢還值錢呀！”
帝零眼眸璀璨，笑得燦爛。
小坤林卻心口瑟縮一下，他突然明白，帝零不是因為他本身才對他友好，而是因為他是垃圾星上久違的活人才對他友好——
這個活人無論是誰，就算不是他坤林，帝零也會十分熱情地歡迎。
小坤林暗暗輕笑一聲。
也對，像他這種到哪裡都會被厭棄的人，怎麼會有人因為他本身而喜歡他呢？
第三天。
“今天垃圾山翻新了？一定是最近的集貿星更新垃圾了，走，我們去看看有好吃的嗎？”
帝零牽著不說話的小坤林，帶他一起氣喘吁吁，跑到一座相對乾淨的垃圾山，上面滿是集裝箱和塑膠袋、塑膠瓶，還有一些鐵質罐頭，都是些過期和將要過期的物品。
“有幾瓶牛奶，嗯，”帝零仰頭一口，咂摸咂摸嘴，
“味道還好，沒臭，能喝。”
他喜笑顏開，躬身把所有牛奶裝進大麻袋。
小坤林在旁站著，有些躊躇，不知自已該做什麼。
“阿林，你別閒著，過來搭把手。”
帝零朝他招手，小坤林會意，爬上集裝箱，幫他拉住麻袋一角。
兩小隻嘿咻嘿咻，很快裝滿一整袋能吃能用的物資，並排走在道上回家。
“阿林，我發現你挺能幹的，做我小弟吧！”
帝零歪歪腦袋，埋進軍綠色大麻袋下的笑臉生機勃勃，毋庸置疑的語氣似乎不在打商量，而是直接聘用。
“小弟是做什麼的，有用嗎？”
小坤林問。
帝零：“小弟嘛，就是跟著我一起幹活的幫手，當然很有用了。”
小坤林：“你是說，你需要我？”
“當然。”
帝零點點頭，眼睛像金色水晶一樣晶瑩剔透。
第五天晚上。
垃圾星上的其他拾荒者發現坤林這個外來者，密謀把他抓起來，準備架火烤著吃。
小坤林起初有些驚慌，但看著拾荒者們一個個餓到發綠的眼睛，和瘦到只剩骨頭和皮的身材，他竟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同情心。
反正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價值和意義，能被烤熟，給這些餓肚子的人飽餐一頓，也是好的。
這樣想，他很快冷靜下來，神情自若地俯視腳下升騰而起的火焰——
“阿林！阿林！”
一聲聲焦急的呼喚由遠及近，帝零找了過來。
“不好，他來了，攔住他！”
“好餓啊，要不把那傢伙也抓來烤好了。”
“不行，那孩子邪乎，不能烤，再饞也沒用。”
拾荒者們摩拳擦掌，舉起附近趁手的棍子大棒，在坤林面前圍了一堵人牆。
“阿林！”
帝零從垃圾山那頭爬過來，一眼瞧見被火焰炙烤的坤林。
“阿林！”
他瞳孔一縮，大吼一聲，拿起鐵皮棍一骨碌從垃圾山上滑下來，像只憤怒的螞蟻衝進人群。
“攔住他，該死的！”
“阿林是我先撿到的，他是我的，你們這群壞蛋，還給我！”
“嘭嘭嘭！”
火光搖曳，小坤林口腔乾澀，已經說不出來一句話。
他努力睜開眼睛，想知道帝零那個笨蛋怎麼樣了。
“呼——呼——”
身形瘦小的帝零滿身血汙，一棍子敲暈最後一個猙獰嘶吼的拾荒者。
他喘著粗氣，顧不上擦流到眼睛的血，幾步爬上烤架上去解小坤林的繩子。
感受著噴到臉上的熱氣，小坤林心中無波無瀾，但眼睛先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淚。
“為什麼救我？”
“你個笨蛋，被抓也不求救，我就在你附近，你只要大喊一聲我就會來救你！”
“你沒有義務救我。”
“拜託，前些天你答應做我小弟，你的命是我的，怎麼能隨便丟？”
“我才沒答應。”
“管你答應不答應，你被火烤著就沒感覺嗎？你不痛嗎？這些拾荒者是真的會把你吃掉，一口一口！”
“他們看起來很餓。”
“你這是什麼表情？他們餓是他們餓，你的命是你的命！等等，你不求救不會是想等著他們吃你吧？我他喵，你個傻叉！”
“我這條命，給了他們又何妨？”
“哦！喵了個咪，我剛剛就說過你的命是我的了！你不能把自已的命再交給其他人，知道嗎？”
帝零又氣又惱，手指解不開繩子，只好上嘴去咬。
火焰乾燥，讓他渴的不行，正好坤林的眼淚砸進他嘴裡，他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眼睛溜圓。
“……”
小坤林青綠色的眼睛滾出一滴又一滴淚水，以前會毫不猶豫救他的人是媽媽，可是她死了。
現在面前這個才認識幾天的男孩奮不顧身地救他於火海，他配嗎？
他垂下纖長的眼睫，陷入厭惡自已的漩渦，但臉上傳來的溼熱感又把他拉出。
“你！”
小坤林眼睛瞪圓，十分驚愕。
“哼，我渴，正好你臉上有水，當我救你的補償好了。”
“什麼？”
帝零又舔了兩口小坤林臉上的眼淚，不顧他燒紅的臉，咂摸咂摸嘴，便背起他，跳下火坑，繞過地上一個個呻吟不斷的拾荒者，像只揹著殼的小烏龜，咕嚕嚕爬上垃圾山，準備回家——
“啪。”
帝零把小坤林放到床上，轉頭翻出一個鐵皮罐。
“喏，你以後哭了就捧這個罐子，把眼淚接住，這樣以後一個月都不用愁沒水喝。”
小坤林懵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