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游龍（12）
莫忘塵和海德拉的戰鬥終於到了尾聲。
這頭自誕生以來從未遇到過敵手的龍類亞種九顆頭顱只剩下了五顆，渾身上下厚實的鱗甲也變得七零八落。
尤其是腹部有一道極其恐怖的傷痕，是莫忘塵拼著被它纏繞住的風險一刀劈下去造成的，傷口長達三四丈，噴射的炙熱龍血幾乎煮沸了周圍的海水。
莫忘塵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預計此刻的身體至少有三處骨骼錯位，臟腑因為海德拉的重擊也有不小的損傷。
更為緊急的是他中了海德拉的劇毒，這種毒素能夠輕易的毒死一頭抹香鯨。
他此刻因為是請神狀態，暫時對毒素有一定的免疫，一旦請神結束他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好在，戰鬥總算快要結束了。
海德拉因為腹部的巨大創口，不再像一開始的時候那般兇猛，它開始感到害怕，本能的蜷縮身體，想要找機會逃跑。
然而，現在的情況就像西伯利亞虎和烏蘇裡棕熊之間的戰鬥。
勢均力敵的雙方要麼一開始就互相避讓，一旦有一方在戰鬥開始後畏懼、退縮，那它離死也就不遠了。
莫忘塵知道自己請神的時間快要結束了，當海德拉露怯後，他立刻對其發起最猛烈的攻擊。
他們的戰鬥早已在軍艦的水下探頭之外，船上的人沒有人知道具體情況。
包括龐貝。
突然，海底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一股巨大的震盪從軍艦的遠處傳來。
像是海底發生了地震，又或者有海嘯要席捲而來。
龐貝已經用梆子聲控制住繪梨衣，他轉身看向震盪的傳來的方向，他知道這是海德拉造成的。
“居然是釋放了言靈麼？”他微皺眉頭。
海德拉的戰鬥力非常彪悍，在另一個時間線曾在北極硬剛利維坦（疑似海洋與水之王，不過更大可能只是龍侍），龐貝一開始都覺得帶它來有些大材小用了。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才將它釋放出來攔截軍艦。
海德拉釋放的言靈名稱為渦，這是非常罕見的能力，它能控制水流聚成包裹自身的球狀漩渦水壁，漩渦爆炸時有高爆炸彈級別的殺傷力，同時爆射出的水具有很強的穿透性。
剛才的巨大震盪以龐貝的感知來判斷就是言靈·渦爆炸造成的。
洶湧的水流推著無人駕駛的軍艦極速向海岸的方向賓士，席捲而來的海浪看上去有五六米那麼高。
軍艦隨時都有被打翻的風險。
而水下的動靜似乎伴隨著這次震盪和海嘯消失了。
龐貝對著即將劈頭蓋臉漫過軍艦的海浪擺手，就像是交警指揮交通時示意洶湧的車流停止一樣。
他隨手的動作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
海浪來了個“急剎車”，在軍艦的上方硬生生止步，像瀑布一樣嘩啦啦倒流回大海。
“難道他竟然這麼強麼？”
控制住繪梨衣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次行動就算是成功了。
但代價似乎有些大。
龐貝已經意識到海德拉釋放言靈·渦可能是最後的拼死一搏。
如果海德拉死在這裡，在他看來這次行動就算將繪梨衣帶回日本，也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混血種巨蛇的培養成本已經不算低了，而海德拉則是可遇不可求。
就像是皇在蛇岐八家一樣，就算擁有上杉越的基因庫，想要製造出皇來也是極其困難的。
海德拉的誕生和皇一樣困難，這個怪獸在加圖索家族的謀劃中是重要的一環。
在龐貝的命令下，洶湧的海浪瞬間平息，他走到軍艦的邊緣，想要弄清楚海底到底什麼情況。
在他看不到的深海，莫忘塵以關聖帝君的形象終於殺死了海德拉。
龐大的怪獸衍生出九個蛇頭的粗壯頸部被大刀硬生生劈開了，僅剩的四個頭顱，兩兩為伴歪到了兩側，這時沒有了生機。
莫忘塵一開始神威凜凜的帝君形象這時也不復存在，他滿身血汙，連浸在海水中都無法清洗乾淨，炙熱的龍血和他身體流出來的血混淆在了一起。
如果是混血種或者普通的人類，這種情況不是被龍血侵蝕，就會被毒死。
好在他是在請神狀態，法相能暫時免疫毒性。
他以刀駐地勉強撐住身體不倒，言靈·渦的爆炸給他造成了很嚴重的內傷，必須得儘快修養。
他從乾坤袋中取出這三年所積攢的丹藥，一點不帶可惜的一瓶瓶的倒入口中，這些丹藥有用來強化筋骨脈絡的，有活血生肌的，有用來解毒的，有用來增強靈力的……
他全部吃了下去。
這個世界屬於靈氣枯竭的末法時代，他不知道這些丹藥到底有幾成功效，所以一股腦吃下去最保險。
他這次受的傷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為嚴重的。
吞下海量丹藥後，他的請神形態結束，變回了原來的模樣，他奮力的從海底向上遊，拼盡了全力才終於回到海面。
只是他離軍艦有近一海里的距離。
龐貝隔著一海里遠遠看到了莫忘塵將頭探出了海面，而海底再也沒有了任何海德拉的動靜。
這時他幾乎可以確認，“拐走”繪梨衣給他帶來巨大麻煩的那個賞金獵人居然真的殺死了海德拉，一個戰力堪比龍侍的龍類亞種。
他非常的震怒，不過或許用惱羞成怒來形容更合適一些，他低估了莫忘塵，原本他可以先殺了莫忘塵再用梆子聲控制繪梨衣，以最少的損失結束這次行動。
可是他輕敵了，不但讓繪梨衣打傷了自己，還折了海德拉這條將來有大用處的巨蛇怪獸。
“去死吧！”
龐貝單手指向莫忘塵。
同時還伴隨著神明的低吟——言靈·蒼雷支配！
天空與風之王一脈最強大的言靈之一，目前已知僅次於太古許可權·因陀羅之怒的超強言靈。
距今3600年前，古印度一座名為摩亨佐·達羅城的城邦疑似被該言靈摧毀。
龐貝準備將雷電貫入大海直接把莫忘塵轟擊成焦炭。
言靈·蒼雷支配所牽引的雷電足以將一公里範圍內的海中生物全部殺死，中間範圍的高溫甚至能夠將大面積的海水煮沸。
天際之上雷電縱橫，電閃雷鳴的巨大聲響讓繪梨衣從梆子聲的控制中清醒了過來。
她抬頭看向支配雷電的龐貝，猜到了他要做什麼，梆子聲帶來的無盡恐懼，以及想要保護自己唯一朋友的決心，讓她開始暴走。
一張一合的鱗片穿透巫女服覆蓋在她的身體上，她拿起櫻紅色長刀，對龐貝使用了言靈·審判。
這一次是她力量的極致，有生以來最強大的一次斬擊。
龐貝感知到身後凜冽的殺意，立刻調轉身體，大聲呼喊：“撤銷……撤銷！”
就算是龍王也無法硬接言靈·審判。
言靈·審判所附帶的死亡指令被強行終止，但最極致的切割意志並沒有被全部消除，來自最接近白色皇帝的血脈天賦就算是黑色皇帝也無法將其取消。
白色皇帝用言靈·神諭覆蓋了她所有的後裔。
繪梨衣身上所流淌的正是這種血脈。
龐貝面對龍王級別的攻擊不得不選擇停止對莫忘塵的擊殺。
他略顯狼狽的躲過繪梨衣的斬擊，又一次拿出了梆子，他硬碰硬繪梨衣也很難是他的對手，但這無疑是最快速最保險的方法。
“我的乖孩子，選擇暴走終會傷人傷己，給我停下來吧！”
他無情的連續敲響梆子。
這種在正常人聽起來只會覺得有些吵鬧的聲音對繪梨衣而言卻是最恐怖的存在，她的身體立刻變得僵硬，櫻紅色長刀又一次掉落在地。
就連一張一合的白色鱗甲也從她的身體上漸漸褪去。
“這才是我的乖孩子，”龐貝緩緩走到繪梨衣身邊，像表揚小孩子一樣伸手撫摸繪梨衣的腦袋。
這時繪梨衣還戴著莫忘塵送她的斗笠。
龐貝指尖剛接觸到斗笠，指尖就像是被針刺一般，一股痛感迫使他立刻縮回了手。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手段。
與此同時，繪梨衣本來已經空洞的雙眼和漸漸僵硬的身體迅速恢復，斗笠連帶著玉簪一起產生了功效。
它們使得繪梨衣的靈臺始終保持一絲清明。
某種未知的力量開始抗衡梆子聲。
這一次繪梨衣沒有再使用言靈，已經開始龍化的軀體給她帶來了無盡的力量。
她的身形劃過一道極為完美的弧線，櫻紅色長刀以無可匹敵的姿態斬向手裡拿著梆子的龐貝。
龐貝從未想過繪梨衣居然可以擺脫梆子聲的控制，他感到非常的震驚，以至於整個人愣了那麼一下，也就是這麼一瞬間，他在猝不及防下來不及龍化了，他扔掉梆子盡力跳起躲避。
但已經有點晚了。
繪梨衣一刀斬在了龐貝的肩膀上，龍血瞬間噴灑而出，濺了繪梨衣一身。
而龐貝本人一聲痛呼直接被斬飛了出去，跌入了遠處的大海。
莫忘塵遠遠地看到了這一幕，他趕忙奮盡全力游回軍艦附近，然後使用壁虎遊牆功攀爬光滑的軍艦。
“發生了什麼事？”他跳上軍艦，看到的是龍化了一半的繪梨衣。
一層白色鱗甲在夜間熠熠生輝。
暴走狀態的繪梨衣原本是不會有神志的，她可能會肆意的殺死看到的一切生靈，但莫忘塵留給她的法器產生了作用。
她的靈臺始終保持著一絲清明。
“沒事，你還活著就好。”
她緩緩的走向莫忘塵，然後張開雙臂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