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常小小是瘋子,這話原也沒錯,誰讓她有一個瘋娘呢,正所謂龍生龍、鳳生鳳,瘋子娘生下小瘋子,多正常啊。

瘋子娘偶爾清醒時,便會咬牙切齒地告誡她,“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常小小深以為然,“娘說得很對!”

…………

月黑風高之時,一座破廟外,常小小叼著根狗尾巴草,靠坐碎石邊,她今晚來此,只為從乞丐窩裡撈人。

那人曾是遙不可及的明月,但如今卻身陷泥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遠遠地,破廟裡傳來踢打、嬉笑之聲,良久,有人勸道:“快住手吧,別把人真往死裡打,要不林老爺該生氣了。”

“也罷,這會兒天色已晚,咱們也累了,睡吧。”

“晦氣,咱們還得天天圍著他轉。”

“且等上兩日,待他兩腿一蹬,咱們拿了銀子就去醉香樓樂呵樂呵。”

說得眾人又笑鬧起來,隨後各自找了處避風之地臥倒睡下,只留下傷者癱倒在地,時不時地咳嗽、呻吟……

三更的梆子聲響過後,廟外守著計程車兵們見此地無人經過,便也打著呵欠、縮著脖子閉眼休息。

現如今的人都很識時務,想必沒有誰敢來此地為那人出頭。

常小小見時機成熟,果斷踢了踢身邊假寐的頭狼,“嘿~該你上了!”

頭狼迷迷糊糊醒來,腦子還沒上線,正欲發飆,可見到是常小小後,不由自主地搖了搖尾巴,隨後抖了抖身子,跳到碎石之上,深吸口氣,仰天嘶吼,“嗷嗚……”

守衛們被近在咫尺的叫聲嚇得一激靈,一手握緊長槍,一手推著身邊的同伴,“快醒醒,有狼!”

“這裡離山那麼遠,狼怎麼會過來啦?”

“這我哪裡知道啊?要不,你去問問狼兄?”

“兄弟們,前面綠熒熒的是鬼火,還是啥啊?”

有經驗的伍長猛扇了士兵的後腦勺,“啥眼神啊,那是狼的眼睛,一、二、三……我靠,還真不少啊!”

黑夜中,幾雙綠眼漸漸走近,士兵們嚇得雙腿戰戰,人和狼鬥,戰局五五開,還真不好說誰輸誰贏,

伍長扭頭衝著廟裡大喊,“裡面的人睡死了嗎?都他孃的給我起來!”

廟裡原本還裝睡的乞丐們,不得不爬起來,萬一來晚惹惱兵頭,被趕出廟去,可又到哪裡找這麼好的差事呢。

“來了,軍爺,喚小的們幹什麼?”

“狼來了,你們去拿著火把趕狼,”

乞丐們嚇得連連後退,伍長立時怒了,“怕什麼?狼怕火,你們只管往前趕,有我們壓陣呢。”

丐頭討好地笑笑,“想是山裡沒食吃,狼群餓狠了,要不,我們都進廟躲躲?”

“院牆都倒了,往哪躲?把它們趕走才是上策,”伍頭招呼著士兵圍了過來,“放心,咱們併肩子上!”

乞丐們欲哭無淚,軍爺們怎麼說話不算話呢,你倒是上啊。

常小小見廟裡無人看守,正是下手的好時機,忙起身從倒塌的院牆翻了過去。

此前她早已查探好地形,熟門熟路地摸到廟內,找到還在地上抽搐著的傷者,將他一骨碌地背在身後,再沿原路而回,抄小路往山裡奔去。

不消多時,頭狼便帶著狼群追了上來,常小小把人放到路邊,嘟噥道:“這傢伙全身瘦骨嶙峋的,硌得我肉疼,來,幫把手,把他拉回去。”

反正街市上有羊車、馬車,狼車想必也是一樣。

頭狼是被她從小擼著長大的,早已沒了反抗之心,老老實實任其在身上套著藤條,拖著簡易樹枝做成的車子,和手下群狼當著苦工,拉著傷著進山。

常小小則嚼著草莖,慢悠悠地跟在頭狼身邊,也顧不得的傷者被顛得傷上加傷,慘哼不斷。

待到天將明時,他們總算順利回到山間小屋,常小小將傷者背至西廂房放下。

她娘聽到動靜衝了進來,舉著掃帚劈頭蓋臉、沒頭沒腦地一頓亂揮,章小小忙伸手架住,“娘,他是好人!”

“好人?”她娘狠狠瞪著床上醒來的男人,“呸,世上哪有好人?我看他就是個負心漢!”

“有的,好人還是有的,”常小小搶過她娘手裡掃帚,“這個借我用用!”

她娘轉眼見兩手空空,雙眼立時迷迷瞪瞪,嘴裡顛三倒四地嚷著,“壞人,負心漢!打死他!報仇!報仇!”

任誰看了,都知道她精神不太正常,床上的傷者嚇得縮成一團,難道剛出狼穴,又落虎窩?

“對,打死負心漢,”常小小嘴裡隨意迎合著,將她娘送到東廂房,“娘快去睡,睡飽了才有力氣打壞人呢。”

哄娘睡下後,常小小扛著掃帚往門外走,這一路拖行的痕跡太過明顯,有經驗的獵戶,一眼就能找到他們的行蹤,常小小還得細細清理首尾,以免官兵追查上門。

待一切清理乾淨,她才復又迴轉,換了衣服去廚房熬些草藥,順帶著做飯。

大山裡草藥不少,她以前也曾見過採藥人,討了一些草頭方,便自行熬煮了一鍋草藥湯子,能不能治病不知道,反正吃是吃不死的。

可她將藥端進房時,卻發現床上已空無一人。

“跑了?”竟然還有跑的力氣,說明傷得還不重嘛,至少暫時還死不了。

門外,群狼正在補眠,見到她出門,頭狼主動起身當嚮導,沒一會兒就找到正努力往山外爬的傷者。

常小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動作,傷者後知後覺地抬頭,“你是誰?你知不知道我又是誰?”

常小小蹲下身,敲了敲他的腦袋,滿臉疑惑,“嘶~難道被人打壞了腦子?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她娘神智失常的時候,也有這種困擾,連自己叫啥名都給忘了,腦子糊里糊塗的。

常小小好脾氣地解釋,“你是晉王啊,咋混成叫花子啦?”

還知道他是誰啊,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原晉王憤憤地繼續往外爬,人常說,“龍游淺灘遭蝦戲”,果然如此,現在是個人都能往他心口上撒鹽。

他從堂堂王爺之尊落到如今境地, 罪魁禍首不是明擺著的嗎?

除了高高在上坐龍椅的那位,還有誰能有此手段,當然這裡面還少不了有其他人的推波助瀾。

他恨啊!世事不公,老天爺不長眼啊!

常小小好脾氣地跟著他挪了幾步,道:“你傷口潰爛,就算爬回去也打不贏他們,不如養好身體再說啊。”

“謝謝,煩請你離開,離遠一些,我只想靜靜。”

“靜靜是誰?”

見對方神情不耐,常小小默默地退開,見他像只毛毛蟲似地蛄蛹著,不出所料,沒一會兒人便暈了過去,常小小伸手將他一把扛上肩頭。

返回家中後,常小小給他硬灌了半碗藥,便也沒再多管,自去叫她娘起來吃飯。

飯後,她便搶了她孃的床囫圇睡下。

醒來時,日頭已經過午,常小小起身後,看她娘正坐在院裡安靜繡花,便放心了。

“娘,你繡的帕子和荷包,我明天就拿到城裡去。”

“還有幾幅大些的,一併拿去賣了。”

“好,”常小小不缺肉食和野菜,但口糧還得去城裡買,幸好她娘瘋歸瘋,但只要坐下繡花便會安靜,賣出去的繡品正好可以貼補家用。

而後她去西廂房裡看望傷號,結果發現人又不見了,常小小一點也不意外,沿著地上的痕跡往外找。

不出所料,某人正趴在枯草中大喘氣,這一路爬過來,累得夠嗆,而不遠處的頭狼正老神在在地閉眼休息。

常小小伸手扶他起來,晉王卻躲開了,再一次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救我?”

“我叫常小小,救你為報一飯之恩。”

晉王眉頭微皺,他是什麼身份,平常來往的人非富即貴,誰也不缺一碗飯吃,哪裡還需要他施捨。

都說貴人多忘事,常小小不得不仔細替他回憶了一遍往事,晉王這才想起,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

那還是五、六年前,遠在京城的晉王,奉皇命來洛城視察災情,一路行來,眼見滿目瘡痍,民生多艱,不免同情心氾濫。

待他查明災情之後,便請旨調糧,解決了百姓們的吃飯問題。

彼時常小小進城尋找被拐賣的孃親,於人流中看到有衛兵前後開道的晉王車駕,她仗著身形靈巧,擠到最前面,跪倒在地,跟著人群山呼千歲。

那個時候的晉王前呼後擁,好不威風,真正的天之驕子,哪像現在這般落魄。

“不對,你喊的是,‘行行好啊,給我點銀子’!”

常小小也沒抵賴,笑咪咪道:“嘿嘿,你又不是王八,要活千歲那麼久幹嘛?不如我討點銀子實在。”

銀子在什麼時候都是個好東西,而她娘因長得貌美,被歹人賣入醉香樓,正需銀錢贖身呢。

坐在車內的晉王聽到有別於人的呼喊聲,倒也大方得緊,將賞人用的金瓜子塞入糕點中,命侍衛送了一盤出來。

當時城中多有餓殍,那一盤吃食,若非由侍衛送出,定然不保。

常小小深知以自己這副小身板,獨自去樓裡贖人,有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便乞求著侍衛大哥幫忙撐腰,這才順利地將自己孃親從醉香樓中贖出。

“還得謝謝那位侍衛大哥啊,不知他現在何處?”

晉王想想往年自己人情往來送的禮品和賞賜,都是以車為單位計算,可落難後真正念舊情的,竟只有一位鄉野村姑,心下不禁感慨萬千。

“旨意一到,王府侍從俱被押送到偏遠、苦寒之地,想來凶多吉少。”

晉王回想驚天鉅變發生的那天,當時覺得很突然,但如今細細思索,卻早有端倪。

外祖父及舅舅的兵權,早已被父皇以各種名義削去了,他們心知功高必震主,配合著皇帝解甲歸田、馬放南山。

反正晉王已經長大,不出意外定能登上大寶,可保家庭百年富貴。

可萬萬沒想到啊,所謂的帝后情深,竟只是一場演了十幾年的大戲。

皇帝真正的心上人,一直都被小心地藏在林丞相府中多年,每每去丞相府中議事,實際也是為了和她幽會。

當新封的秦王拿著聖旨前來天牢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秦王冷笑著看著狼狽的晉王,滿臉嘲弄之色,“都是父皇的兒子,你卻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享盡人間富貴,而我卻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不過嘛風水輪流轉,合該你也嚐嚐當庶人的滋味。”

皇帝下旨將晉王發配至洛城圈禁,那正是林貴妃的孃家,顯然也是為討心上人歡心,秦王聞弦知雅意,已命舅舅好好照顧廢王爺。

歷史上也有不少被貶為庶人的皇族子弟,可結果要麼是被毒殺,要麼被囚禁。

而像晉王這般被逼著要飯為生的,確實少有,畢竟廢王爺不管如何被貶,都是皇家血脈,如此折辱於人,置皇家臉面於何地?

但秦王一直被藏在暗處十幾年,長年的怨恨下,不免有些心理變態,當然這背後少不了皇帝的默許。

常小小聽他提起父皇,不免嘆道:“原來當爹的都這麼心狠嗎?”

“都?”晉王立馬抓住關鍵詞,“你爹是誰?”

她笑眯眯回道:“以後告訴你,現在嘛,還是養好傷要緊。”

都是天涯淪落人,既然兩人有相同的境遇,晉王便點頭應下。

次日,常小小帶著繡品進城,今日的城門守衛特別嚴格,進出的人都要仔細盤查,看來晉王的失蹤讓林家人無比緊張。

雖然晉王被貶初時,尚有大臣、故交奔走營救,但那些人有一個算一個不是被貶,就是被抓,再加上皇帝嚴厲打擊廢后一族,識時務的人便當起了縮頭烏龜。

反正是天子家事,而他們不過是修得文武藝,賣於帝國家的仕人而已,何必為了區區一個王爺出頭。

也正是由於長久沒人關心廢王爺,洛城林府不免大意了些,這才被常小小鑽了空子。

常小小挎著竹籃來到繡莊,自有女掌櫃拿起繡品對光檢示,讚歎不已,“這繡工一看就是下了死工夫的,繡得不急不躁,頗有空靈之美。”

不發瘋的孃親還是不錯的,單看舉止就知道家世、教養俱是一等一的。

常小小的孃親雖不是出身官宦人家,但家境殷實,家中還給她延請了西席,從小學習詩詞歌賦,陶冶情操,棋琴書畫,樣樣拿得出手。

唯一不足的便是婦功差了些,畢竟縫紉、刺繡等活計,家中自有專人負責,她一個大小姐,只需知道些理論知識就好,沒必要沒日沒夜地做繡活,熬壞眼睛。

等到下苦工夫練刺繡,那還是被監禁在小山村之後的事。

繡莊掌櫃將繡品收下,結清了錢款,還送給常小小一些絲線及綢布,“你孃的手藝不錯,繡出來多少都收。”

“謝謝掌櫃,今天城裡怎麼了?進城還有人盤查。”常小小故作好奇地問道。

繡莊掌櫃將她拉至一旁,小心叮囑道:“最近城裡不太平,我看林家人天天在街上晃,你可得小心,還是早些回家去為妙。”

“好的,我給娘買些藥便回。”

可她到了街上才發現,全城的藥鋪都已經有人盯著,要想買藥,只能出示坐堂大夫的藥方,按方抓藥。

只是堂大夫看病得望聞問切,不會隨意寫下藥方,此時,常小小想退出來就顯得突兀了。

有眼尖的人上來攔住,“小娘子,為何到了藥鋪還往回退啊?”

“本來是想看病的,但人太多了,我還是下回再來吧。”

家丁模樣的人圍著她繞了兩圈,嘖嘖有聲道:“有病得治病啊,小娘子生病,我可是很心疼吶。”

常小小心知這些人就是潑皮無賴,打著林家的旗號,在外耀武揚威,壓根兒不會放過自己,便乾脆邁步進屋,找到坐堂大夫。

“小娘子,哪裡不舒服?”坐堂大堂和藹地問道。

“大夫,咱們輕聲說話,”常小小壓低聲音,小聲說出病症。

大夫聽得連連點頭,家丁見他們如此防著他,頓時不樂意了,“說什麼呢,能不能大點聲?”

坐堂大夫白了他一眼,“小女兒家的病,豈能大庭廣眾下廣而告之?”

家丁的同伴立時明白了,將他拉開,“女人的藥,那人肯定用不上,不如去找找別人的晦氣。”

一個村姑倒還罷了,但坐堂大夫可不能得罪,萬一哪天頭疼腦熱,不還得求人嘛。

家丁罵罵咧咧離開後,坐堂大夫撫著鬍子小聲道:“小娘子無需介意,這崩漏之症易導致氣血雙虧,獨參湯和生脈飲都對症。”

常小小要的就是參,其他的常用藥材家裡都有,“勞煩開獨參湯吧。”

坐堂大夫依言開了藥,“這藥貴是貴了點,但效果不錯,先吃上三劑再說。”

常小小去找櫃檯抓藥後,施施然挎著竹籃離開。

家丁雖然在林府是下等人,可在平頭百姓面前自詡為上等人,如今在藥鋪失了面子,他不敢找大夫麻煩,但對付一個小娘子還是很有心得的。

正巧,林家大公子正在街上晃盪著過來呢,家丁忙上前諂媚道:“我觀公子雙眼有神,印堂發亮,定然鴻運高照啊!”

“馬屁拍得不錯,只可惜,你家公子---我啊,今天運氣不好,被老爺子罵了個半死。”

林公子愁啊,眼看著就快要死翹翹的廢王竟然會失蹤,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若是死了,都好交差,指不定還能討個賞封,可為什麼偏偏是失蹤呢。

這事可真不是開玩笑啊,倘若哪天廢王舉起反旗,鼓動不明真相的刁民造反,他們林家的好日子就算到了頭。

也怪不得他老爺子著急上火差人急往京城報信,也怨自己沒眼色,沒事湊那麼近幹嘛,平白得了個大耳刮子,這會兒腦瓜子還嗡嗡地。

拍馬屁多了,終歸會拍到馬腿上,這屬於機率問題,能穩坐家丁寶座十來年,基本的職業素養還是有的。

家丁很乾脆地給自己來了兩個嘴巴子,“嗐~看我這臭嘴,盡惹公子不開心,委實該打!不過嘛……”

“你這猢猻竟然敢吊公子胃口,膽子不小哇!”林公子只是紈絝,又不是腦殘,他笑眯眯開啟摺扇,“不過啥,說來我聽聽!若是公子開心了,大大有賞。”

家丁嘿嘿一笑,矮下身子道:“我觀公子眼含桃花,定然是桃花運來了。”

林公子收了摺扇,在他腦子上一敲,“好沒眼色的東西,醉香樓的姑娘,我都玩膩了,哪兒來的桃花運?”

“哪些狐媚子有什麼趣味,”家丁很不屑地撇了撇嘴,“庸脂俗粉哪有小家碧玉清新爽口?”

酒色財氣,可是林大公子的最愛,特別是美色,對於他來說,家花有家花的香,野花有野花的妙,環肥燕瘦,他來者不拒。

林公子身邊的家丁、隨從,哪個不知道他的喜好,當下便有人急催道 :“你這傢伙,看到啥美人,還不趕緊說,皮癢了不成?”

家丁笑眯眯道:“怪我嘴笨,今天我可看見一位小娘子,面板雖黑了些,但身段綽約啊,非常綽約……”

林大公子當下眼睛一亮,揮著扇子問道:“當真綽約?”

“當真,”家丁豎起手指,朝天賭咒,“若是欺瞞公子,就罰我腦袋長碗大的疔。”

眾人頓時噁心壞了,腦袋才多大,長那麼大的疔,那得是疔上長了個腦袋啊。

公子乃是色中餓鬼,“人在哪呢?快快指路。”

家丁立時便帶著如狼似虎地一群往前趕去,但凡有不長眼擋路的,都被他們不管不顧地一把推開,把惡霸的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

百姓無不驚呼著躲開,而周公子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唯我獨尊的感覺。

反正在洛城這一畝三分地上,是虎得臥著,是龍也得盤著,全得聽林家的。

這裡沒有王法,只有林家的家法,普通百姓求告無門,只要事情不捅到京城皇帝老兒面前,他根本不帶怕的。

常小小買了些油鹽之物後並未耽擱,提步走向城外,隱隱聽到身後傳來嘈雜聲。

有人大喊一聲,“林公子出街啦!”

剎時,大街上挑籮提籃的人群,俱往兩邊小巷躲去,依著林公子雁過拔毛、糞過嘗味的狠勁,誰也不想被他佔便宜。

常小小眯了眯眼,當下快步出城,離開人多的大路,走向一條偏僻小路。

“就是她,”家丁出城後,還擔心失了目標,結果一眼就看見了,急喚道:“小娘子留步哇,你的帕子掉了!”

帕子,什麼帕子,常小小根本就不帶那玩意兒,當下走得更快了。

林公子識美人多矣,還曾在編寫過百花譜,對於閱人頗有些心得,他指著常小小的背影道:“美人在骨不在皮,看身段絕對是位絕色佳人。”

跟隨在他身側的隨從頓時來了精神,當下慫恿道:“公子,不如咱們請小娘子回府小住,美酒在手,美人在懷,乃是人間至樂啊。”

“說得有理,”林大公子在洛城高高在上慣了,他想要什麼東西,還沒有要不到的,當下便拔腿狂奔。

還是年輕好,同樣喜好酒色,林公子就比他爹體力好多了,而且邊追、邊聽著美人的驚呼聲,可真是刺激、帶勁,比家裡的木頭娘子有趣多了。

一群家丁護著林公子,追著常小小出城,引得出城百姓大搖其頭,“作孽啊,不知誰家姑娘要遭殃了。”

“管不了,實在管不了,只能自求多福吧。”

“青天白日的,就敢強搶民女,還有沒有王法啊。”

“洛城只知林家,哪知什麼天家。”

且說常小小跑到荒郊野外,不多時就被林大公子等人追上,被堵在一棵大槐大樹下。

“小娘子……跑啊,怎麼不繼續跑呢?”家丁當先獰笑道,看著常小小的眼神,就好似看著即將到手的獵物一般。

林公子就這點好,自己吃飽了,也會給下人們留口湯,待實在玩膩了,就把人往暗娼門裡一送,人不知鬼不覺的,處理得非常乾淨利索。

常小小攏了攏鬢邊的碎髮,“到家了,不跑了!”

家丁們四下張望一臉茫然,這裡枯草遍地,哪有什麼人家,小娘子莫不是嚇傻了。

常小小抬眼看向正往此處跑來的林公子,略等了等,待他來到身前,便笑眯眯地道:“你們往上看。”

眾人齊齊抬頭,只見幾片枯葉正打著旋兒地往下飄,而天上晴空萬里,並無什麼異樣。

“小娘子,好雅興……啊!”

一張大網突地從天而降,將所有人籠在其中,常小小迅速拉緊繩子,將繩頭纏在樹上、綁緊。

這是她救晉王時,早已做好的陷阱,本是為防著官兵追殺,沒想到卻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林公子大感不妙,他們在洛城一帶作奸犯科,最多就是被百姓圍著趁亂打兩拳,但像這樣被困在陷阱中的情況,委實沒有。

而且他們一行人,擔心被刁民拿刀反殺,誰都沒有帶刀。

“姑奶奶,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家丁立即求饒,對於他們這一行來說,識時務是基本功。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只要能脫身,面子什麼的,他們根本不在意,說扔就扔,回頭再撿起來就是。

可林公子就不一樣了,立時勃然大怒,“臭娘們皮緊了吧,要不要小爺給你鬆鬆,保證爽得你哭爹喊孃的。”

換作一般女子許是怕了,可常小小不一般,畢竟她小就被人說成瘋子,誰惹她不高興,當場翻臉。

瘋子嘛根本就沒有什麼道德觀念,她從樹後抽出一柄獵刀,很果斷地刺向那群家丁,刀刀致命。

在網裡的家丁們驚恐出聲,他們雖然打人,但根本沒膽子殺人,如今人為刀俎,自己淪為魚肉,嚇得像小姑娘似地尖叫出聲。

果然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任是家丁們以前如何霸道,面對死亡,也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被血腥味刺激的周公子,終於找回了一絲神智,驚恐至極大喊道:“你就是劫走的晉王的人?”

“猜對了,”常小小衝他笑笑,果斷地送他下了地獄。

補完刀之後,常小小便開始挨個搜身,這些家丁平常沒少從周公子身上撈好處,人人懷裡都揣著銀袋子,這是預備著給周公子付帳的。

只要回頭向賬房先生虛報價格,便能賺上不少差價,每個人為了自己荷包著想,都會想盡辦法讓周公子消費,也算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如今這些本錢全便宜了常小小,至於周公子身上雖沒有多少現銀,但其隨身的配飾有不少,其中一塊龍形玉佩水頭極好,看著就不是凡品。

將貴重物品放進挎籃裡,常小小抬眼看向洛城,此處離官道還是太近,周公子出城許久未歸,城門守衛必然會注意,說不好,一會兒就有人來尋。

她將附近的枯枝敗葉收在一處,打起火鐮生火,來了個毀屍滅跡。

在常小小收拾好現場,鑽進山林沒多久,就有搜尋官兵看到煙火尋了過來,從灰燼中發現了人的殘肢。

“趕緊去城裡報知府,問問誰家走失了人口?”捕頭不禁頭皮發麻,前有廢王失蹤,現在又有殺人要案,自己得要忙死啊。

常小小回到山中小屋,晉王看她一身血衣,不禁心驚肉跳,“你這是去打獵了?”

“是啊!”

不過當她換好衣服出來,又揭開挎籃的布後,晉王便知此打獵,非彼打獵。

“娘,我還給你買了桂花糕,掌櫃送了許多布和線呢。”

她娘只盯著桂花糕,聞言一把搶了過來,不捨地給兩人各留下一塊後,便抱著糕點回屋躲著。

常小小將糕點一口吃了,拿出藥包對晉王道:“這是人參,專門給你補氣血的。”

晉王把藥包開啟,裡面不過是些人參鬚子,遠不及以前府裡配藥用的百年老參好,“謝謝。”

他這段時日要飯,才知有平頭百姓生病,都是抱著小病等好,大病等死的心理,哪有餘財看病,想必這些人參鬚子也需要不少錢買。

常小小沒理會,自顧自地數起銀子,雖然裡面有不少散碎的銀子不知份量,但還有不少完整的小銀錠子,數了數足夠她買個小宅子安身。

“等到了京城把玉佩當了,說不定還能買個三進的大院子呢。”

晉王看她一臉財迷樣,小心地提醒,“那玉佩原是我的!”

“我的!”常小小一把將玉佩攥緊,“敢搶我的東西,你是想找打嗎?”

晉王一臉悲慼道:“這是母后送我的生辰禮,極為貴重,我一直貼身帶著,被打入天牢後,其他東西都被用來打點了,只餘此塊玉佩。”

常小小狐疑地看著他,“那怎麼會落在姓林的手裡?”

這又說到晉王的傷心處了,當初他被打入天牢後,因其身份,獄卒也不敢過份得罪他,畢竟是龍子龍孫,父子間哪有隔夜仇呢。

正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獄卒並沒有上手剝了他的衣服。

但到了洛城就不同,林家如今和秦王綁在一條船上,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而晉王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按理,林家只要隨便尋個由頭,讓晉王暴病而死就成,可秦王不僅想要殺人,更想誅心。

晉王不是天之驕子嗎?秦王偏偏要打碎他的傲骨、銼滅他的銳氣,把他碾成一攤爛泥,永遠活在陰溝裡。

於是林公子便命家丁將他衣物剝去,扔給他一身衣不蔽體的破衣,而貼身藏好的玉佩,便被發現了。

林公子算是富貴窩裡長大的,一眼就看出這是上好的暖玉,當下便系在腰上顯擺,就連相好的討要,也沒給。

晉王提醒道:“你仔細看,玉佩上還刻有裴字呢,那是我母后的姓。”

常小小拿起玉佩,果然找到一處小小的裴字,便將玉佩還給他,“你們皇族不是姓龍嗎?”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既然物有所主,她也不貪。

“想來是外公送給母后的,而又轉贈於我罷了。”玉佩失而復得,晉王不免珍而重之,抽了幾根絲線串好,掛在脖子上。

許是林家人終於發現大公子遇害,這段時間山腳下來了大群牽著獵犬的官兵,看架勢是打算搜山。

可山高林密,又加上官兵還要分出人手對付神出鬼沒的狼群,一時間還沒搜到山中小屋來。

常小小站在崖頂觀察,發現官兵越來越多,便轉身回家,讓晉王收拾行李,他們要離開此地,往深山躲避。

正當他們兩人正收拾行囊時,她娘沒了安全感,精神受到刺激,嚇得跳腳大喊,“是不是負心漢派人殺過來了?小小,我們快跑,這些東西都不要了!”

“不要、不要!”常小小安慰了幾句,便揹著竹簍、舉著火把出來,原地歪頭想想,確認沒有任何遺漏後,便將火把扔上屋頂。

屋頂都是些茅草鋪的,瞬時大火熊熊燃燒,很快吞沒了木製小屋,晉王不免心生愧疚,“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賠給你一座更好、更豪華房子。”

雖然現在的晉王沒有任何物質基礎,但至少能畫個大餅,讓自己心裡好過點。

“不用賠,這又不是我的房子。”常小小扶著她娘往深山而去。

晉王緊跟在後,好奇地問道:“那是誰的?”

“一位獵戶的。”

“那人呢?”

常小小立時面露笑意,“解決了。”

晉王立刻閉嘴,沒敢往下問,從這幾日的觀察來看,這位姑娘好像跟一般的弱女子不太一樣,思想和行事自有一套準則。

當然在深山老林,母女兩人相依為命,不兇悍些,也活不下去。

越往深山,林子越黑,好在有狼群在前面帶路,常小小隻要小心消除痕跡就好,一路上倒是很順利。

太陽偏西后,常小小便帶他們進了一處山洞休息。

狼群自去打獵,等到米飯蒸熟,頭狼還給他們帶來一隻兔子。

晉王只聽說過獵犬,但卻從不知道,還有獵狼,不由好奇寶寶上身,“都說狼性兇殘,你是怎麼馴服它們的?”

常小小手起刀落,將兔頭斬下,說道:“它們不用馴服啊,這些狼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啊?”晉王看向一旁正緊張絞著手指的常氏,再看看洞外打鬧的狼群,這兩者間怎麼也無法扯上關係。

“你想哪裡去了?”常小小一看他表情,便知晉王腦子裡在想人獸不倫之戀的畫畫,便主動解惑。

原來,常氏自生下小小後,便時不時地發瘋,根本不會養小孩,不瘋時,還會熬點米糊糊喂她,瘋了之後,恨不得掐死她。

好在有一位寡居的小嬸子時時照應著,這才磕磕絆絆長到能跑、會跳的年紀。

只不過自打小小會跑後,小嬸子就管不過來了,於是她成了野孩子,和狼的不解之緣也是那個時候建立的。

“我那時小也不懂事,看到母狼有奶,便也吸上兩口,漸漸地成了狼群一員……”

也許是狼的母性大發,也許是小小沾染了狼群的氣味,總之,很不可議,狼群竟然接納了一個人類小孩。

瘋娘嚷嚷著殺人的時候,她便逃回狼穴,和一群狼小崽子縮在一起,等到孃親不瘋了,便回家睡去。

如此又相安無事了幾年,隨著常小小長大,她也時常跟著狼群捕獵,有時候山裡沒食物,也會招呼狼群去村子裡偷雞摸狗,搞得村子烏煙瘴氣,一度民不聊生。

晉王聽完,不禁又是同情,又是好笑,乾巴巴地安慰她道:“你也是福大命大,這樣也能順順當當長大?”

“活著說簡單也簡單,可想要活得好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章小小將烤好的兔腿給孃親和頭狼都分了點,便和晉王分食了剩下的部位。

深山的溫度比之山外要低得多,常小小還算適應,可她娘就不太妙了,凍得縮手縮腳直髮抖。

常小小隻得將篝火熄滅,將狼群喚進洞中,雖然狼的體味有些臭,但睡在一堆毛之間真得很保暖。

常小小睡得很熟,就連她娘也沒心沒肺地抱著一頭狼睡得很沉,可晉王卻睡不著了。

以前深秋時節,母后便會早早安排內侍給他宮中點起火龍,根本就凍不著,即便是數九寒冬,舅舅們也會送來火狐皮的裘衣。

以前的生活真好啊,父皇母后慈愛,還有外公、舅舅關心,他簡直是生活在蜜罐子裡面。

誰料一場謀反的大帽子壓下來,舅家全族被滅,母后也被關進冷宮,竟連面也不得見。

晉王想起往事,不免心頭火起,他既恨秦王的卑鄙,也恨林貴妃的無恥,更恨父皇的無情。

他咽不下這口氣,母后多麼賢良,外公及舅舅更是忠肝義膽,兵權都交上去了,何來謀反一說,為什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父皇真是眼盲心瞎,誰忠誰奸都分不清了嗎?

晉王心口上一直壓著股火氣,燒得他全身滾燙,根本就睡不著。

躺在晉王身邊的狼,主動地躲遠了些,這麼熱的身子,它可遭不住。

又走了兩天山路,一行人終於來到最終落腳的洞穴,這裡是人跡罕至的洞天福地,就算是採藥人也不會輕易涉足於此。

“你在這裡養傷,待傷好後,我便送你出山。”

晉王屁股還沒坐熱呢,聽到這裡不免心下惴惴不安,“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常小小不免有些奇怪,“我救你也是偶然,你對我有恩,我救你一命,咱們兩清了。”

之前常小小去城裡賣繡品,無意中聽說了晉王的遭遇,畢竟幾年前王爺還曾救過全城百姓,如今淪落成乞討為生的叫花子,大夥都有些不落忍。

有些人念著他的好,不待他來乞食,主動遞上乾淨的碗筷,好飯、好菜地招待著,可總有一些地痞無賴們,一窩蜂似地搶了飯菜就跑。

百姓們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是有貴人存心要折磨晉王呢。

可惜普通百姓有家有口,就算有心幫忙,但又顧忌著族人安危,只能乾著急。

“天道不公,這是要遭報應的啊!”有老人抹著眼淚,可卻束手無策。

而常小小卻沒有這麼多顧慮,看在晉王曾主動贈金、送飯的恩情上,她難得做一回好人。

隨後的幾天,她跟蹤著落魄的晉王,發現明裡暗裡,果然有不少人守在他附近,不為保護,只為監視,以防他逃脫。

至於晉王被搶、被打,他們樂見其成,畢竟只要他一死,上下不知有多少人暗自鬆口氣。

自常小小劫走晉王后,官兵們一直沒放棄尋找,不得不來到深山躲避。

晉王也曾無數次設想過脫困後,如何東山再起,如何捲土重來,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可如今眼見自由就在前方,他卻又捨不得離開。

他反問常小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常小小嘴角微露出一絲噬血的笑意,“當然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如今恩情已經還完,便要開始著手報仇了。

晉王很欣賞她的能力,主動相邀,“不如說說你的仇家是誰,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常小小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納悶道:“你現在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拿什麼合作?”

以前的晉王,尊貴無比,誰都想削尖了腦袋往他身邊擠,可今時不同往日,一個廢王爺,無錢無權,孑然一身,以什麼資本合作?

晉王堅定道:“我自小開蒙,師從當世大儒,習得不少治理本事,雖然名利權位都有可能被奪走,但腦中的知識卻不會舍我而去,便以這大好頭顱參股。”

常小小很羨慕他,出生起什麼好東西都會主動擺在他面前,而自己卻要想盡辦法也不一定能達成。

就拿讀書來說吧,她娘清醒時,偶爾會拿著木炭教她習字,但更多時候,孃親還要忙著繡花,那個時候,她就是沒人教養的野孩子,成天帶著狼崽子在山林裡狂奔。

有一天,她發現村裡的小孩都去了一個叫學堂的地方,在那裡有穿著長衫的夫子教他們認字讀書。

她也想跟著同齡人一塊兒讀書,只是無錢交束脩,進不了學堂。

那時的常小小才第一次知道銀子的重要性,也才明白孃親為什麼沒日沒夜都要熬著繡花,原來都是為了換銀子。

有銀子,她們才能買來粟米, 有銀子才能買來油鹽,可銀子太難賺了,家裡根本就沒有餘財讓她讀書。

而且一個女孩子又讀什麼書呢?山裡可是能經常能見到被棄的女嬰,反正女孩長大都要嫁人的,憑什麼花那麼大力氣,只為給別人養孩子。

可常小小太想讀書了,便偷偷溜到窗根下,旁聽夫子講學,有時候夫子還會給他們講城裡的故事,諸如元宵燈會、科舉考試等等。

被知識武裝過的腦子,確實可以算是一項好資源。

“那就預祝合作愉快。”常小小同意了。

晉王急問她,“你還沒說自己仇人是誰呢。”

“你肯定認識,當朝林丞相。”

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真正的實權人物,從某一方面來說,皇帝想要釋出某項政令,還得丞相同意才行。

瞅瞅眼前的難關有多難過,一位是皇帝,一位是丞相,晉王苦笑不已,他們兩人想要達成所願,顯然並非易事,“林丞相可是你娘口中的負心漢?”

“正是!”

林丞相也犯了天下很多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只不過他胃口更大,下手更狠罷了。

常小小隨母姓,常氏原籍本是江南道松花府人氏, 家中靠著多年經營綢布生意,終於積累了萬貫家財。

時下商人身份低賤,子弟不能參加科舉考試,為了商號的發展,常家也和其它商家一樣,要麼找個官員當靠山,要麼慧眼識珠,找些品性、才學尚可的貧家子弟資助培養。

倘若這其中有一人魚躍龍門,能有一官半職在身,或感恩東家舊情,時常照拂些,便足以保證常家的興旺發達。

此行為本質其實就是賭博,賭的就是常大善人的眼力,和貧家子弟的良心。

只是如今看來,常大善人的眼力不行,林丞相的良心更是被狗吃了。

常大善人資助的洛城學子林士化,學業確實不錯,小小年紀便考上了秀才。

洛城林家是個大家族,可林士化卻只是生活在小山村的貧寒子弟,與城中林城毫不相干,他早年便已雙親亡故,是靠著村中族人幫襯,才能讀書參加科舉。

但想要繼續更進一步,便要去更好的書院,買更多的紙筆、書藉,讀書是奢侈的,村中族人哪裡供應得上。

正在林士化為難之際,常大善人再次伸出援手,而且還打算將獨女嫁給他為妻。

真正計程車家大族不屑於娶商戶之女,畢竟士農工商早已無形中將人群分成三六九等,哪個高高在上計程車族會自找麻煩,落入話柄,畢竟士族之間也是有圈子的。

林士化本也不願,憑他的才學,以後定能入朝為官,屆時夫人之間的交際必不可少,不免會被其它高門士族看輕,於仕途無益。

但彼時他已經無路可走,只得答應,而後在岳丈的資助下,林士化搖身一變,成了出手闊綽的富家子弟。

林士化也是聰明人,有錢之後,並未流連花叢,而是一邊接手岳家生意,一邊積極求學。

幾年後,常大善人送貨之時被山賊劫殺,常家生意便徹底由林士化接管,那個時候,夫妻之間相敬如賓,也算是一對佳偶。

待到大比之年,常氏還主動勸他去下場試試,兩夫妻溫存之後,林士化便帶著僕從北上。

林士化拿著錢財開道結識了不少官員,又加上本身學識不錯,竟金榜題名,當訊息傳到松花府時,常氏激動不已,忙著謝天謝地。

那個時候的常氏睡著了都會被笑醒,夫君果然是人中龍鳳,待他回來,正好一家三口團團圓圓,沒錯,她懷孕了。

只是她沒有等來狀元郎,卻等來一夥兇徒,將她綁送至一處小山村看管起來。

後來,一位負責給常氏送米麵的小嬸子說出真相,原來林士化被太師看中,已招為東床快婿,且入了翰林院,日後必然是要入閣為相的。

常氏一位深閨女子,哪裡受得了如此大起大落的人生,神志便有些失常。

常小小攤手無奈道:“我也沒見過那便宜爹,如果他不是三番五次暗害我娘,我其實對他沒什麼想法。”

雖說林丞相是她親爹,但生恩沒有養恩大,在她心裡根本就沒有爹的概念,於她而言,爹,不就是個陌生人嘛。

可誰知那位名義上的爹,竟接連派人下毒、放火,生怕她娘死不了,要不是小嬸子多次示警,娘倆哪還有命在。

晉王聽完前因後果,突然明白為何林丞相的青雲之路如此順暢,敢情父皇和林相是同一類人啊,竟是同樣狠毒。

他以前也沒少和林丞相打過交道,從表面上來看,林丞相儀表堂堂,心較比干多一竅,長袖善舞,處事圓滑,是父皇的股肱之臣。

沒想到,這位林丞相竟在背地裡做下如此不堪之事。

如今兩人既已結盟,少不得重新計劃,晉王問道:“你原本的打算呢?”

常小小托腮想了想,“本來是打算攢錢進京,尋個機會敲他悶棍,帶回來給我娘處置的。”

“就這?”晉王倒不是說計劃不好,但相較於林丞相對她娘倆所做的,這未免有些太兒戲,而且操作性也不強,丞相的悶棍哪是這麼好敲的?

常小小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嘶吼著摔摔打打的孃親,回道:“心病還需心藥醫,我孃的病能不能好,全看能不能除掉病根。”

晉王以前一向對人寬厚,但這段時日的經歷,多少讓他心境產生了變化,當下建議,“殺人算什麼?不如誅心為上!”

對於一個希望名垂青史的文人來說,沒有什麼比身敗名裂更讓他痛苦的。

常小小願聞其詳,於是山洞裡,在燭火搖曳中,兩道身影制定了詳細的復仇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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