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夫人笑著搖搖頭，以唇語對夫君說道：“你輸了！”
謝夫子視線一一掃過對面書院，他就不信這些弱女子哪個能拉得開弓，女人天生力氣就小，頂多能拿得起鍋碗瓢盆罷了。
“學生來試試！”
一道粗礫的嗓音響起，謝夫子循著聲音落到常小小身邊的親衛上，他不甘道：“不，這不公平，她根本不是書院學生。”
張翠娥粗聲大氣地嚷道：“書院一開，我就入學啦，常大人讓我多讀兵書，以後也能帶兵帶仗。”
這倒也沒錯，科舉也分文舉和武舉嘛，誰規定入了書院就只能死讀書了，不得文武兼顧嘛。
少年郎還是太年輕，沒有經過社會的毒打，他傲氣地冷哼一聲，“別是繡花枕頭吧，看著唬人而已。”
“你才是繡花枕頭，你全家都是繡花枕頭！”張翠娥抄起一張弓，猛地拉開，“啪~”絃斷了，她狠狠將殘弓摔下，“不中，不中，太輕了！”
眾人齊齊嚥了咽口水，這是什麼蠻力啊，想是天蓬元帥又投錯了胎。
畢竟是自已手下愛將，常小小讓捕快去兵器房扛來了一把漆黑如墨的重弓，據鄧倫所說，這把弓原是某位武人射虎所用，後因無人能使，便放在庫房當鎮宅之寶。
張翠娥一把接過，細細摩挲了片刻，脫口誇讚，“好弓！”
當下她便取來箭矢搭好，雙臂用力，拉弓似滿月，穩穩瞄準前方的箭靶，隨著手指鬆開，一道黑影突地在眾人眼前消失。
一聲悶響過後，眾人吃驚地看著空空如也的箭靶，原來竟是箭矢的威力太大，直接將靶子射穿，餘威不減的箭矢，更是一頭扎進了後方的院牆中。
“厲害啊，我以前就說她入錯了行。”
“她以前幹啥的？”
“啊，這個……兄臺莫要多問了。”
少年郎面色蒼白，原本引以為傲的箭術竟然如此上不得檯面，這讓他不由感到一陣挫敗，
圍觀百姓紛紛喝彩叫好，沒想到密州城內藏龍臥虎，竟然還有如此威猛的女將軍。
比試的結果，毫無疑問由女子書院獲勝，常小小給優勝者戴上大紅花，頒發了獎品，又讓人牽來大馬，仿照狀元郎遊街的方式，讓她們也感受一番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快樂。
常小小興高采烈地找到各書院山長，根據之前協議好的條款，從即日起，書院男女同招，任何有志於學業的人都可報名。
山長們懾於她的權威，又不好意反悔，只得捏著鼻子答應下來。
不過考慮到很多職業要求不高，只需會認字即可，常小小做主將原女子書院改為識字班，專門給百姓掃盲。
當晚謝夫子先行回到家，對著空空如也的房間，還有冷鍋、冷灶，他本想發一通脾氣，但一想到娘子不僅文采過人，上得廳堂，入得廚房，自已身為堂堂大丈夫豈能比她差。
當下他便取來柴薪，用火鐮試著生火、做飯。
“溫夫子，你快回家看看吧，房子燒了！”街坊鄰居看到溫夫人回來，急著給她報信。
窮家值萬貫，家中一旦失火，再要置辦起來又得費許多銀子，而且街坊鄰居的房子多是木製，萬一燒到別人家就麻煩了。
她也顧不得許多，提著裙子忙忙跑回去，卻在院門口看到一臉漆黑的夫君，她急問，“好好的，怎麼會走水？”
女巡捕此時正從屋內走出來，批評謝夫子道：“幸好火勢不大，撲救及時，以後生火、做飯需得將柴火放遠一些，注意安全。”
謝夫子一臉慚愧道：“好的，下次一定注意。”
提著水桶的街坊此時也一一撤出來，紛紛安慰他，“只要人沒事就好，生火的時候，可千萬別添那麼多柴了，多危險啊。”
“廚房肯定要重新修繕了，但好在堂屋都保住了。”
“夫子這幾天不方便做飯的話，就先到咱家吃，大家都是鄰居，有啥困難，搭把手也就過去了。”
溫夫人忙向四鄰誠摯道謝，而後進院檢查，發現廚房被燒塌了半邊，也幸好是燒塌了，若是任由火勢漫延，怕不是得燒到別人家。
“夫君不是常說君子遠庖廚嗎？怎麼今日竟自已生火了？”
謝夫子低頭訥訥道：“我以前過於自大了些，總覺得女人就該在後宅相夫教子，卻沒想到女子並不比男子差，洗手做羹湯之事，我也能做。”
看來謝夫子被今天的失利刺激到了，溫夫人拉著他的手語重心長道：“咱們夫妻本是一體，你當夫子賺錢養家，我在家洗衣、做飯，用不著分得那麼清楚。”
“可如今你也被書院聘為夫子，很多事我得學著做。”
“夫君有此想法甚好，這些雜事可以慢慢來，不著急，以後我們相互扶持，共同進步……”
自此以後，夫妻兩人早早一同出門去書院授課，家務事共同分擔，感情倒更甚從前。
由於女子書院在比試中勝了，有不少人家把自已的女兒都送入書院，“咱們姑娘不比男人差，以後多讀書，給自已掙一份遠大前程。”
哪怕就是嫁錯了人，也有能力養活自已，從古至今，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為人父母最樸素的期盼。
由於常小小的大力推廣，如今密州城各行各業都有女子的身影。
府衙內不僅有女捕快，還有女書吏，街上做生意的，出現了女掌櫃和女跑堂，她們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倒比男子還乾脆利落些。
而且有女跑堂的店鋪生意，總比其他店更好些，用客人的話說，“誰耐煩看一臉鬍渣的小二，當然還是美女更養眼，關鍵人還挺細心的，都沒上錯菜。”
當然女性拋頭露面多了，總有些地痞流氓揩油，這個時候張翠娥就會讓他們飽嘗正義之拳的厲害。
很快，冬去春來，晉王帶著一部分大軍凱旋而歸，一路上他見到不少大姑娘、小媳婦的身影，這些人主要來往附近縣鎮販賣商品。
晉王心下納悶，“怎地有這麼多婦人拋頭露面？”
雖然普通人家的婦人也幹活，但大多數都只在家中織布，打理家務，很少見她們出遠門。
吳軍師看她們俱是一臉笑意，回道：“莫不是城中男子不足，需要女子出工、出力？”
晉王一想是有這個可能，當初帶走了大部分民壯，密州城可不就只剩一些文弱的男人，“這次回城，咱們男人可得好好表現。”
一年之計在於春，他這次帶回一半部隊，就是打算將密州的地都開墾了，保證秋收後的軍糧供應。
常小小早已收到十七傳來的資訊，帶著娘子軍出城十里相迎。
“小小，辛苦你了。”晉王能安心在青州前線殺敵，就是因為有常小小坐鎮大後方。
常小小尷尬地一笑，“不辛苦，趕緊入城吧！”
此時官道兩邊已經來了不少人，發自內心地舉著鮮花迎接士兵，這其中可能有她們的父兄，也可能是她們的夫君。
有些人笑著笑著就哭了，久別之後的重逢總是讓人感動、落淚，晉王見狀道：“小小，沒想到你治理府城還真有一手呢。”
“還行，馬馬虎虎吧。”常小小有些心虛。
晉王騎著高頭大馬，坐得高望得遠，卻見站在街頭維持秩序的竟是一群女捕快，他還來不及細問，又見酒樓、食肆前，有女小二肩上搭著白巾子，正踮腳往這觀望呢。
“嘶~發生什麼事了？好好一個密州城，怎地變成女兒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