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識字這種事也是講究天賦的，而天賦不分男女。
溫夫人自小受家庭影響，耳濡目染之下本就學會了讀書識字，嫁給謝夫子後，生兒育女也沒耽誤她自學。
她此次登門拜訪，便是來毛遂自薦的。
“聽說常大人正為女子入學發愁，奴家特地自薦為女夫子，這是本人平日所做的詩詞，請常大人過目。”
常小小接過厚厚一沓子的詩詞，一張張仔細看過，字型俱都是簪花小楷，詩詞內容頗為清麗，文化素養不知比她高到哪裡去了。
“我記得你的夫家姓謝？”
溫夫人柔聲道：“正是，如今在書院擔任夫子。”
“你來求職當夫子，你夫君可同意？”常小小知道有些男人可不喜女子拋頭露面，少不得造成家庭不和。
溫夫人笑笑，“奴家既然來做夫子，自然不懼，不過我想問問常大人，讓女子入學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常小小想了想，若是讓女子參加科舉應試，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嚴格說來，她和晉王都是皇上面前的刁民，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密州城作為淪陷區，別說女子了，指不定就是男人也沒希望參加科舉。
常小小思忖道：“自然是希望女子識字、明理。”
“可常大人有沒有想過，居於後宅的女子識字又有什麼用，不識字也不耽誤給夫君做飯，或是餵養孩子。”
這麼看來花大量時間學習，除了浪費時間，又沒地方使用，豈不是平白給女子增加負擔。
常小小本來就是想給女人謀福利，現在仔細想想，確實啊，如果不能學以致用，花大量時間學習，好像很沒必要啊。
祖祖輩輩的那些女人，不都懵懵懂懂地活下來了嗎？不一樣活得很快樂。
“不對，”常小小眼神堅定道：“誰說女子只能居於後宅，她們同樣可以做一份大事業，比如女掌櫃、女捕快、女官等等。”
可做這些的前提條件便是要會識字，甚至還需要相應的專業知識。
說到這裡，常小小立時召來原密州知府鄧倫，後者急哄哄跑來，“常大人，招見小的有何事？”
“咱們府衙不是缺捕快嘛，幫我寫一份文書，招女捕快任職。”
鄧倫臉色一變，“不好吧，女子怎麼緝拿盜匪？”
捕快的工作內容多且雜，在城裡要承擔護衛工作，還要查案，有時候催繳稅收也得帶上他們。
讓一群嬌滴滴的女子滿街追著盜賊跑，這事怎麼聽都不靠譜，女人嘛，幹嘛不洗得香香白白的在家等著呢，何苦幹這般苦活。
而且捕快這活計，也不是一般人願意幹的，他們雖在百姓中的威望挺高，但在當官的眼裡，幹這個活的都是下九流。
“怎麼就不能啦？”常小小用眼神示意鄧倫看著門口的張翠娥，這樣的女子都能上陣殺敵，更別說區區小賊了。
鄧倫一拍腦門，笨啊，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可是常大人當家，既然他都能接受女官，為何不能接受女捕快呢？這腦子咋就轉不過彎來呢。
“好，那我現在就去寫。”
“別急，再寫一張招女夫子的。”常小小就不信了，沒了張屠夫，還得吃帶毛豬不成？
很快經過考核，常小小招到了幾名女捕快，她們學了一段時間武藝後，便正式在密州城上崗，主要負責維護治安。
雖然是女人，但工作很認真，跟百姓們的關係處得也不錯，大夥也從一開始的懷疑，到接納，思想轉變得倒挺快。
而常小小在衙門旁邊新開的女子書院，也招來了不少學生，裡面有初級的識字班，也有更精深些的高階班。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他們發現密州城很多崗位都開始招女人，如果不識字的話，根本就別想上崗，故而每天都有人主動上門求學。
而負責教授她們的，正是以溫夫人為首的女夫子們。
最初謝夫子都沒發現自已夫人離家去工作了，反正他每日回家只要有飯吃就成，旁的也沒多關心。
但有時走在街上，總有人向他施禮打招呼，這就奇怪了，夫子向來受人尊敬，以前也有這種情況，可頻率從沒這麼高過。
謝夫子心下不禁得意，果真天地君親師，師的地位就是高啊，直到某天，那個總是找事的常小小又來到書院。
“聯考？啥意思啊？”眾夫子聽到常小小嘴裡說出的新花樣，都有些好奇。
常小小洋洋得意道：“你們也知道我新辦了一個書院，想著比一比，共同進步嘛。”
“哈哈~”夫子們先是一愣，而後笑得前俯後仰，一個才不過開辦不久的女子學院，拿什麼和百年老學院比啊。
而且那些女學生怕不是連筆都不會握吧，還能跟從小就苦讀詩書的男娃比？真當讀書不需要下功夫的嗎？
常小小待他們笑夠了，方才問道：“怎麼樣？比還是不比？”
“比！”謝夫子得意道：“若是比輸了，可不許再辦女子學院。”
常小小一笑，“行啊，若是你們比輸了，則允許男女同招同學，而且還得招收女夫子。”
夫子們湊在一起激烈地討論，謝夫子低聲道：“女子哪有聰明的，除了做飯、洗衣，就沒見過她們有什麼見識，別怕，跟她們比。”
“謝兄所言極是，女人嘛，頭髮長見識短，哪裡知道讀書可比種田辛苦。”
“就是，不是看了幾本書，就說讀書好的，有些經史誨澀難懂，想必她們連字都認不全。”
“比，不比不是男人！”
於是一場書院之間的聯考正式拉開序幕，為了保證考試的公平、公正，此次聯考竟然選在衙門前的露天廣場上，由各夫子和全城百姓監考。
自告示貼出後，密州城裡各商家也是卯足了勁，開餐飲的店家紛紛推出魁首套餐，有些商家主動給優勝者提供獎品。
就連在酒樓歌舞的女子們，為了給女學生助威，也決定當天進行公開義演。
很快到了比試的那天，按照學院之前制訂好的內容，先是按不同年齡段進行筆試，從中選出優勝者。
接著便是詩詞歌賦的比試，當然君子六藝，需得能文、能武才是，少不得還要比拼武藝。
謝夫子一早換好衣服，便大搖大擺地離開家門，臨走前叮囑妻子道：“今天中午不回來了，衙門管飯呢。”
“嗯，知道！”
待謝夫子跟著書院眾人來到衙門前指定區域就坐時，便見正對面坐的竟是自已夫人。
他急忙舍眾人，來到夫人身前斥道：“你怎麼跑到這裡？趕緊回家去，這裡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溫夫人笑道：“謝夫子，這裡是公共場合，請你稱呼我為溫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