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小扛著麻袋,緊走了幾步,“幫主,你怎麼來了?”

果真是山水有相逢,距離上次山寨分別不過短短時日,沒成想,兩人又在洛城相會。

驚喜來得太突然,看來她今晚有地方落腳了。

“噓~”青鹽幫柳幫主小聲道:“最近巡查得緊,咱們進來再說。”

常小小踏門而入,看到院內情況,不禁全身肌肉緊繃,擺出防禦架勢。

柳幫主關好大門,轉身便看到幫眾提刀拿劍一臉戒備的模樣,頗有些莫名其妙,“都幹啥呢,這可是城裡,快把傢伙什收起來,別嚇著客人。”

幫眾見來者是位姑娘,心下鬆了口氣,便依幫主所言,將刀劍還鞘,“這麼晚了,還以為門外是官差呢。”

“這位小娘子,好生眼熟,是不是在寨子裡見過?”

“我知道,她曾跟著老江一塊來的,好像還有個男的,怎麼不見?”

常小小也放鬆下來,畢竟她攜鉅款出門,還以為落入土匪窩,生怕被人劫了財。

雙方誤會解除,幫主笑著請她入正廳稍坐,而後又吩咐幫眾上好酒、好菜,大家邊吃邊聊。

柳幫主問道,“我見你在街上來回溜達兩圈,可是誤了出城?”

常小小將麻袋靠牆放好,回道:“本來是要出城,正巧遇見官兵押解江大叔回衙門,便駐足看了會,結果誤了時辰,想去投店,卻沒戶帖登記。”

這也是她第一次體會到戶帖的重要性。

擱以前,沒有戶帖,頂多是多費點口舌,便可入住,畢竟常小小一口純正的洛城話,一聽就是正經的本地人士。

但自從晉王失蹤後,城裡便來了許多官兵,天天查客棧,以至於店家都不敢收住無戶帖、路引的旅人。

柳幫主一拍腦袋,“瞧我這腦子,之前答應過你戶帖的事,明天就去辦。”

“小女子的事不急,”常小小擺擺手,問道:“幫主為何親來洛城?萬一驚動官兵,可不是鬧著玩的。”

“咱幫裡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親自來一趟不放心,”幫主笑道:“不用擔心,我們是以正經商隊身份進來的,官兵不會注意。”

洛城每日來往商隊眾多,柳幫主將刀劍放進馬車夾層,矇混著進城,再加上房子也是早年買下的,根本無人懷疑。

常小小遂問,“幫主可查到什麼訊息?江大叔他們啥時候可以回家?”

據常小小聽到的傳言,江大叔等人怕是得判三年流刑,若果真如此,他家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可不好過。

“難啊!”柳幫主將進城以來探明的情況大致說了。

原來自那日山寨一別,柳幫主便帶著一幫兄弟,假裝成商隊來到洛城。

他們此次出行,就是想要了解,收了銀子的知府為何言而無信,怎地突然對私鹽販子下手。

幫主使人遞帖子求見知府,但潘知府只讓人出來傳話,讓他們先消停幾日,等到風平浪靜後再說。

柳幫主見知府不露面,心知不好,這老小子以前收錢收得挺痛快,現在避而不見,怕是裡面還有內情,便又去找了相熟的書吏。

從他嘴中得知,如今洛城主事的竟是位宦官,由於王爺失蹤一事涉及太大,知府現在只求自保,根本不會為區區私鹽販子出頭。

從書吏的口中,幫主還得知了另外一條重要情報,正和吳軍師商量著如何應對呢。

常小小好奇地問道:“什麼情報?”莫非她救晉王、殺林公子一事露餡了?應該不會吧,她做得很小心啊。

幫主也沒吊她胃口,直言道:“據可靠訊息,洛城私鹽一案的卷宗已發往有司,如今只待批文一到,便要執行斬立決。”

通常來說,死刑有斬刑和絞刑兩類,而斬刑又分斬立決和斬監候。

常小小曾在菜市口觀過刑,那些被處斬的犯人,都是經朝審過後,於秋後方才行刑,像這般急不可耐地的斬立決,也是第一次聽聞。

“這刑罰是不是判得過重了?”常小小很吃驚,她剛還聽有人分析說是三年流刑,怎地現在卻要沒命?

販私鹽的確不對,但朝廷一向都慎殺,除非犯了謀逆大罪,一般都以流刑為主,將犯人發配於苦寒之地勞作。

而且就算真判了死罪,那也得經過有司稽核,裁定,三覆奏、五覆奏之後,皇帝硃筆批覆。

行刑之日,還得待到霜降之後,秋後萬物凋敝,一派肅殺之象方可。

總而言之,販私鹽雖然是薅了朝廷的羊毛,但真不至於判斬立決,就算是幫主這種敢跟官府明火執杖的私鹽頭子落網,也最多不過斬監候。

柳幫主煩躁道:“咱也不知道這是哪家的王法,正想著是不是要劫獄呢。”

按理來說,小私鹽販子被抓,與他何干,大家冒著風險做這一行,也只是為了求財。

求財有風險,所有人都心裡門清,被抓了也就自認倒黴吧。

所以救不救,幫裡眾人分成兩派,但具體怎麼做,全看幫主的,幫主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

做為私鹽頭子的幫主,認為江大叔之流,雖不是寨中人,但大家都認識多年,兢兢業業分銷私鹽,也相當於他的小弟。

小弟出事,做大哥豈能袖手旁觀?

“劫獄?”常小小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些幫眾都在磨刀、擦槍呢,敢情一早就有這種想法。

她繼續追問道:“那怎麼做?”

“先吃飯,這事不小,得好好合計。”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柳幫主確定劫獄行動,只需一頓飯的工夫。

待他在席間啃完一隻滷雞,用布巾隨意擦了擦手,便拍桌子道:“那就這樣定了,待囚車押到菜市口,咱們便抄刀子砍翻官差,衝出城便是。”

“好啊!”

“啪嗒……”

當幫眾興高采烈地喝彩之時,常小小驚得手中的筷子都掉在桌上。

這是什麼計劃?簡單又粗暴,不太像劫獄,倒像是上趕著送死。

常小小之前救回晉王,還花了一段時間,查明瞭守衛情況、又尋了一個好時機,才僥倖將人救出。

而幫主的計劃,想得太簡單了,守衛多少人不知道,要救多少人不知道,誰接應、誰斷後,全無安排。

這種送人頭的方式,確實讓她耳目一新同,常小小如坐針氈,她算不算同夥?不知道現在去城隍廟窩一晚還來得及不?

早知道幫主衝她招手時,就應該當不認識,嘶~悔之晚矣。

柳幫主好奇地問道:“大妹子害怕了嗎?你的膽子不是一向很大嘛,都敢走夜路、販私鹽,怎地不敢去劫獄?”

常小小一臉懵,大哥的腦回路有點奇怪啊,販私鹽怎麼會和劫獄一樣?這兩者差太遠了吧。

販私鹽大機率還能活命,劫獄肯定死,而且死得好窩囊,明明有更好的辦法嘛。

“這個……我覺得幫主大哥的計劃有那麼一些……一些小瑕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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