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加吉看著兩撥人走進來,各自站作兩排,立於屏風兩側。

來者一共五人,全都穿著大紅官袍,陳加吉知道,在嘉靖年間,能穿這樣大紅官袍的,都是內閣成員。

而朝堂之上,鬥得最狠的,正是內閣之中的嚴黨和清流黨。

左邊兩人,為首之人鬢髮皆白,留著一撮山羊鬍,看模樣少說也有七八十歲,臉上遍佈老年斑。

陳加吉猜測,這位應該就是內閣首輔——嚴嵩。

而在他身後,模樣四十來歲,恭敬站著的,想必就是嚴嵩之子,嚴世蕃了。

陳加吉小心的掃了這兩人幾眼,趕緊收回目光不敢多看。

這二位可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奸臣,這萬一得罪了他們,一兩句話就能把自己扔進死囚牢裡。

陳加吉轉而看向右邊幾位。

這右邊一共三人,為首者站得筆直,同樣四十多歲模樣,一臉正氣,光從氣勢上看,甚至還強於首輔的嚴嵩。

在他身後,另外兩人都是中年模樣,時不時瞥一眼對面的嚴世蕃父子,眼神之中滿是不服輸的意味。

在這嘉靖朝,能跟嚴嵩父子對立的,除了裕王,也就是徐階、高拱和張居正這三位清流黨黨首了。

陳加吉看著兩方對立而站的模樣,站在中間的他只感覺汗流浹背。

再抬頭看了眼屏風後的嘉靖帝,也全然沒有讓自己離開的意思,他更不敢隨意走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杵在原地。

屏風內的皇帝發話了,“我朝國庫連年虧空,如今北虜南倭,賬上實在吃得緊,你們可有何良策?”

聲音落下,整個大殿陷入寂靜,五位內閣大臣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站在徐階身後的高拱和張居正,更是狠狠瞪了一眼嚴嵩和嚴世蕃。

此間朝廷,誰人不知這賬上的虧空,大部分都進了這二人的口袋,只可惜苦於沒有證據,只能任由他們逍遙法外!

不過深諳官場之道的他們,都清楚這次皇帝召他們過來,不是來吵架的,而是來想辦法補足虧空的。

沒有足夠的證據指控嚴嵩父子貪汙,胡亂開口,非但不能扳倒他們,反而還可能引來龍顏大怒。

徐階等清流黨三人互相對視一眼,紛紛無奈搖頭,沒有量策。

去年兩個省的大旱,三個省的大水,再加上北邊和東南的幾場大戰,真的榨乾了國庫的所有銀兩。

即便是他們三位閣老,也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辦法可以補足虧空了。

看著他們的模樣,屏風內的皇帝依舊穩穩盤坐榻上,靜靜看著身前香爐上的香火。

時間過了許久,香火燒到了香杆處,大太監呂芳識事的又取出三根高香,藉著燭火點燃,呈給嘉靖帝,由帝王親手插入香爐之中。

整個大殿依舊寂靜得可怕,陳靖韜能清楚的聽到,所有人的呼吸聲漸漸加重。

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一炷香過去了,皇帝心底多少都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後邊怕是要發火了。

隨著香爐中的香火又去了一半,屏風後的皇帝突然道:“怎麼,朕的五個內閣大臣,連一個法子都湊不出來嗎!”

聲音雖不洪亮,卻是充滿了威嚴,狠狠敲擊在所有人的耳畔。

在場之中,加上陳加吉一共六人,全都趕忙將腰身往下壓了壓,低頭不敢直視屏風。

就在皇帝剛想繼續發火時,左邊的嚴嵩站了出來。

“啟稟陛下,老臣有一策,或許可解當下之急。”

嚴嵩的聲音充滿老態,還有些沙啞,但吐字卻十分清晰,而且言語之中,隱隱還有些自信。

陳加吉微微抬頭,看了眼這個猶如行將就木一般的老人,心底忍不住吐槽了一聲:“老狐狸!”

這嚴嵩不愧是久居官場,知曉輕易得來的計策實在輕賤,就一個勁的憋著,確保清流黨無策可獻,讓皇帝有些不耐煩時,自個再出頭。

一來也能讓自己的計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增加幾分。

二來也是變相的說明,自個雖老,但至少還有策可獻,那邊那三個清流黨,雖自詡清貧,可卻不能替皇帝分憂。

當然,這小把戲連陳加吉都能看得明白,在場這些人都是千年的狐狸,自然也是看得清切。

陳加吉清楚的看見,對面的徐階瞥了眼嚴嵩,悄悄握緊了拳頭。

而屏風內的皇帝,瞥了眼許嵩,自然也清楚嚴嵩的深意,不過卻也不理會他的小把戲,追問道:“嚴閣老有何高見?”

“啟稟陛下,據微臣所知,江浙一帶的上好絲綢,在內地售出一匹僅可得白銀六兩,但若是遠銷海外,一匹最少入賬十兩。”

嚴嵩耐心的給嘉靖算起了賬,“倘若能打通海運,將絲綢瓷器等我大明朝商品,遠銷海外,其利頗豐,可充國庫。”

皇帝靜坐屏風之內,側頭看來,也不說話,繼續等著嚴嵩的下文。

嚴嵩繼續道:“但如今,江浙兩地織機不足,所產絲綢僅能我大明自給,無法遠銷,老臣提議,可增織機,擴充絲綢產量,遠銷海外,以解當下燃眉之急。”

此話剛出,對面的清流黨便坐不住了,排在最末的張居正當即道:“嚴閣老真是好計策,但織機可增,可蠶絲從何而來,桑田又從何而來?”

“沒有桑田餵養,沒有蠶蟲吐絲,便是有再多織機,這絲綢產量如何能增加?!”

張居正看著嚴嵩,神色不悅,眼中如有火光。

然而嚴嵩只是瞥了他一眼,並未說話。

屏風內的皇帝也不曾發聲,靜靜看著兩撥人對壘。

身為天子,他深諳帝王之術,群臣有黨派之爭,並不全是壞事,他們若是不爭不鬥其樂融融,自己才該擔心。

嚴嵩繼續對著屏風內的皇帝恭敬道:“浙江歷來產絲頗多,桑田蠶戶也是諸省之最,倘若能將浙江農田,分撥一半改植桑樹,餵養蠶蟲,便可擴蠶絲產量,增產絲綢,遠銷海外,以解國庫之需。”

此話一出,其他人的反應倒是還好,然而陳加吉確實猛的看向嚴嵩,兩隻眼睛瞪得混元。

原本,他認為真正的歷史跟史書終究是有些差距的,很多史書上的東西,甚至可能是後人杜撰的。

可他沒想到,史書竟如此真實,至少這改稻為桑的政策,竟然真的存在!

陳加吉十分清楚,這政策的危害究竟有多大,完全就是日後滔天大禍的伏筆!

這一刻,陳加吉有些慌了。

如果陷入這個歷史的漩渦之中,日後自己根本沒辦法脫身,得想辦法趕緊全身而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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