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夜裡,南善宜待在藏書閣看書。

坐在梯子上,懸空的腳慢慢晃悠。

二樓的窗戶被從外面開啟,一陣寒風吹了進來,她捧著書側頭,看見了熟悉的玄色衣袍。

正準備說什麼,樓下的大門就被破坤從外面推開,只見他沉著臉看向二樓窗戶處,一臉殺意。

南善宜無奈,瞪了眼坐在窗戶上的人,然後才看向下面的破坤道:“沒事,出去吧。”

破坤抬腳退了出去,卻沒有關門。

南善宜手裡拿著書重新看向那人:“坐那不冷嗎?”

謝洛書看著面前的少女,分開的兩天裡他總想起她,所以一回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便來見她了。

她倒好,悠然自得。

看她穿的單薄,謝洛書從窗戶上下來,轉身把窗戶關上,然後走到二樓圍欄邊看著下面坐在梯子上的人。

他不說話,南善宜把手裡的書放在膝蓋上,抬頭看他:“你身上好香。”

謝洛書抬手聞了聞自已的衣袖:“多虧你的好侍衛給我找了一艘裝香料的船。”

那個時辰,永元商會回來的商船這麼多,他偏偏安排了一條裝香料的,說不是故意的誰信!

南善宜上下看了他一眼:“誰讓你總惹他生氣。”

“上次還知道請示,怎麼這次又開始不請自來了?”

“也不算不請自來。”謝洛書收回搭在圍欄上的手,從懷裡取去一塊令牌,拿著掛繩晃了晃:“我說過我要回來的。”

南善宜看向他手裡的令牌,對他的強詞奪理有些無奈,把手裡的書放在架子上,從梯子上下去。

見她下去了,謝洛書也從二樓樓梯上走下來。

走到炕桌前坐下,南善宜抬手倒了兩杯茶。

等他坐下後,她把茶盞往他跟前一推,然後朝他伸手,掌心朝上。

謝洛書把令牌放在她手心,她收回去掛好。

南善宜喝了一口熱茶,然後把茶盞捧在手裡暖手,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坐著,誰也不說話。

過了好一會,對面的人忽然開口了:“想我嗎?”

緩緩抬眸和他對視,漆黑的眸子如同不見底的漩渦,沉沉的看著她。

在他的注視下,南善宜搖了搖頭:“不想。”

謝洛書頃刻之間沉臉色,目光如炬。

然後聽見她笑著柔聲道:“你說過你要回來的。”

“若我不回來呢?”

“下一次離開,我便不會回來了。”

“那時會想嗎?”緊緊的盯著她,渴望一個他想聽的答案

沉默的和他對視,看出了他眼裡的執拗和期望,南善宜輕聲道:“不知道,那時的事便到那時再說吧。”

也許會想,但時間如洪流,總會慢慢沖淡一切顏色。

結局已定,知不可為便不為。他們之間不適合做任何承諾,也不該心存幻想。

滿懷期待的回來見她,此刻卻只有兩人之間無法再進一步的無奈失落。

片刻,謝洛書起身,看著面前垂眸喝茶的人,他沉聲道:“接下來金陵不太平,不要再出府了。”

“好。”南善宜抬頭看他,笑著點頭回應

最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謝洛書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出了南府,進了早早候在後門的馬車,走之前寒風揚起窗簾,從縫隙裡看見燈火通明的藏書閣。

原本是想再和她一起吃頓飯的,現在卻落荒而逃了。

…………

回到龍鱗水師軍營,隨將軍和海渡已經等候多時。

見他進來,海渡神色焦急道:“你去哪了?”

謝洛書不答,徑直走到桌前落座。

隨將軍上前道:“公子接下來的時間裡就住在軍營內。”

“一則不會被人察覺,二來能確保你的安危。”

“嗯。”謝洛書喉嚨滾動,面無表情的回應。

見他情緒不佳,隨將軍不再多留,告辭離開。

屋內只剩下海渡和他二人。

隨將軍一走,海渡便神色嚴肅:“你就這麼著急見她?”

“如此緊急的時候,若被人察覺到你還在金陵,那得是多大的麻煩?”

任由他念叨,謝洛書皆不入耳,沉默不語。

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海渡喪氣的坐在他對面,勸慰道:“以後回了長安,多的是機會朝夕相對。”

“你何必急於這一時?”

“沒有以後了。”垂眸看著桌上茶盞內冒著熱氣的水,謝洛書平靜緩語

海渡一愣,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什麼叫沒有以後了?”

將手裡的茶盞放在桌面上,謝洛書抬頭淡然自若:“她不會和我去長安。”

“此事一了,我們便再無交集。”

海渡目瞪口呆,他不理解,在他看來,若能和謝洛書回長安,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旁人想都不敢想,這南善宜為何不願。

他追問道:“為何?”

“她莫不是想要正妻之位!”

“她怎麼敢?”

“不是。”謝洛書蹙眉打斷他的猜測,他不喜歡海渡說這話時的語氣。

抬眸看向他,謝洛書平靜道:“從始至終我要給她的就是正妻之位。”

那次在永元商會,隔著院子透過勾欄檻窗看見她端坐在官帽椅上,不緊不慢的分發對牌,商會的各個老闆井井有條的回稟事宜時,他就覺得她該坐更好的。

只是那時他並不知曉要什麼樣的位置才配得上她,如今明白了,可惜……

“你瘋了!”嘩啦一聲,椅子剮蹭地面的聲音響起,海渡被驚的站了起來,雙手撐著桌面。

“正妻之位,那是中宮之主!”

他原以為他頂多給南善宜一個嬪妃之位就已經算是頂天的恩寵了,竟不知道他居然存了這樣的心思!

比起他的憤怒失態,謝洛書面上沉靜如海,眸中劃過輕嘲:“中宮之位又如何?她不也不要。”

看清他眸中的落寞,海渡動了動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是該氣他不顧大局,肆意妄為,還是氣南善宜不知天高地厚,她知道她自已拒絕的是什麼嗎?

謝洛書抬眸看向外面的夜色,眸色晦暗,讓人看不清其中的心思,良久,他淡淡道:“她說她此生不去長安。”

收回視線,看向對面的海渡:“所以你不用擔心。”

你認為珍貴的東西,也許別人不屑一顧。

海渡啞然,無話可說。

心裡暗罵,兩個人都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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