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野性生長的草也會開出花（九）
疲憊又脆弱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崽崽也從興致缺缺呆滯的模樣緩過神來，雖然知道媽媽不會保護他，但看到媽媽小崽崽還是會忍不住搖一搖草尖尖。
小狗崽似的，眼裡的依賴幾乎要溢位來。
可是何母從進來就沒有看小崽崽一眼，幾乎有些膽顫的看著那群圍著小崽崽的家長，她逐漸開始害怕一臉兇相的人。
就如同前幾日故意造謠踹了她攤子的那些人，如同今天調戲她的人，自從丈夫去世後好像全世界都想要在她身上踩一腳才好。
她從發瘋逐漸到無力，到恐懼，這個社會在給她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驅使她走向深淵。
“媽媽……”
小崽崽仰著頭靠近何母，卻被何母猛地推倒在地上，有些茫然的看著唇角青紫，狼狽不堪的媽媽。
她在因為自已深陷泥潭無法自拔而拽著小崽崽拼命沉下去，也許她並不能控制，可傷害小崽崽的行為卻是真的。
陳陽連忙上前把小崽崽抱起來。
“您別打孩子，這件事不是何同學的錯。”
“哎！怎麼就不是他的錯了？你看他媽都這樣打他，肯定是因為他品行不好啊！”
李嚴的媽媽最是能說，一張嘴沒少跟小區裡的人吵架，現在更是幸災樂禍起來，瘦猴的媽媽也跟著點頭。
“就是啊！看給我孩子咬的，這不得給我家賠點錢打疫苗啊？”
一聽到錢何母只覺得惱怒，錢錢錢！她賺錢有多難！
結果賺點錢還沒來得及花卻為了自已兒子闖的禍填進去，他就那麼希望這個家窮困潦倒嗎？那麼希望自已活的不好嗎？
一天天為了能夠賺錢，她都，都差點被人……
想起早上的事何母眼眶瞬間紅了，唇卻顫抖著發白，看起來搖搖欲墜。
小崽崽也顧不上倒在地上時磕碰到的傷口，踉蹌著推開陳陽。
“媽媽，媽媽你沒事吧？”
何母用手掌蓋住眼睛狠狠的擦了擦眼淚，嗓子裡泛著哽咽。
“你覺得呢？你就這麼希望我過得那麼累嗎！！”
小崽崽鼻子瞬間泛上酸澀，媽媽的苦難原來是來源於他嗎？他明明希望媽媽可以過得很好啊，所以他不會提出來想要去遊樂園，也不想吃蛋糕。
可沒想到媽媽還是覺得他是個累贅，小崽崽亮晶晶的眼睛黯然失色，卻始終沒有反駁媽媽的話。
“好了，何同學的媽媽，我希望你可以冷靜一點，好嗎？這件事不是何同學的錯，大家一起看看監控吧。”
陳陽給一大一小遞了紙，還哄著何母坐了下來，隨後趕緊去開啟了監控，不然他總感覺眼前的女人要碎掉了。
李嚴幾個孩子的家長剛開始還一臉不屑，直到監控從瘦猴罵完小崽崽道歉後到下課幾個人凶神惡煞的圍住小崽崽。
那一臉惡霸的樣子簡直和土匪沒區別，而且吐出來的話讓不少家長紅了臉，那就是他們在家裡吐槽小崽崽一家的話，因為沒避著小孩就被家裡這群小孩說了出去。
陳陽放了一遍後才嚴厲的看向家長們。
“各位家長，孩子們現在才一年級，就已經有了這種行為，還有帶著侮辱性的話語，我覺得這是非常不好的，而且幾個人還搞小團體把人家帶出去進行校園暴力，這是學校絕不容忍的，尤其是現在才剛開學！”
幾個家長被訓的不敢抬頭，李嚴幾個人更是恨不得縮到角落裡，剛剛還在嚎叫著自已要痛死了的瘦猴也不敢叫了。
只有何母呆呆的盯著為了維護她變得鋒利的小崽崽，明明在她面前依賴又軟糯，甚至在自已發瘋摔東西的時候都只是安安靜靜的小崽崽。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仔細的瞭解過這個孩子。
小崽崽也沒想到自已這次沒有被誤會，那個電視機一樣的東西居然可以記錄事情的經過，小崽崽的草尖尖晃了晃，覺得陳老師好像變得高大上了……
“我不希望以後還出現這種事情，學校也不需要這樣的孩子，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這是第一次，不管何同學身上有沒有傷我覺得你們都需要賠償一筆精神損失費，如果有下一次，直接開除處理。”
陳陽的話說的不留情面，他只是看著柔和，但不代表他優柔寡斷。
瘦猴的母親張了張嘴本來想反駁一下，畢竟明明是自家孩子傷的比較嚴重，但是聽到要被開除瞬間也不吱聲了。
這附近就這一所公立學校，私立學校一個比一個貴，去遠一點又要搬家或者交住宿費，怎麼看都不划算。
幾個人商量著給何母塞了五百塊錢就急匆匆的走了，急著回家教訓孩子，也沒臉留在這了。
只留下神情脆弱的何母和安靜的小崽崽。
陳陽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可聲音卻放的更加溫潤。
“何同學的家長怎麼稱呼？”
“叫我鍾淨就好。”
何母，也就是鍾淨有些疲憊的扶著牆坐在了辦公室的板凳上，目光始終不敢放在小崽崽身上。
因為她有些愧疚，她一直知道自已的情緒不受控制，知道這些年對於小崽崽除了吃喝穿上，幾乎沒有任何關心。
甚至多次把情緒宣洩在小崽崽身上，她能發現小崽崽和同齡人不同，他比同齡人更加死氣沉沉。
也比同齡人更加依賴他的媽媽。
正因為這樣鍾淨就更加想要躲避小崽崽，她甚至希望她的孩子能恨她，這樣是不是就能少幾分難過呢？
“嗯，鍾女士，我覺得你還是先檢查一下孩子身上有沒有傷口的好，因為問他什麼他都不說，嗯，我也有點頭疼。”
陳陽是真頭疼，但是偏偏這一大一小看著都又精緻又脆弱的，讓他連語氣重點都有種莫名的愧疚感。
尤其是雖然一臉疲態，裝扮糟糕狼狽卻依舊五官精緻的鐘淨，他連指責都很難說出來啊……
不過他話音剛落下鍾淨就已經照做，甚至有些急迫，小崽崽也不掙扎，似乎他的媽媽對他做什麼他都不會反抗。
如同新聞上那個被母親按住便一動不動被殺掉的小孩。
刺目的青紫映入鍾淨的眼睛，徹底戳破了她一上午都在盡力維持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