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學習機器小崽崽 （四）
一對一的老師看起來是個不怎麼嚴格的大學生，這會兒翹著二郎腿坐在家裡唯一的沙發上，見到小崽崽後招了招手。
“你好啊！我是你的英語一對一老師！對了，你應該沒吃飯吧？你爸媽給你在廚房留了一碗粥。”
小崽崽有些難過的低下頭，為什麼呢？明明家裡已經沒有錢了，卻還是要追求的那麼嚴格呢？以他的成績考上爸爸媽媽想要的初中完全沒問題啊？
為什麼總是逼他呢？
早上的燕麥粥很甜，程十鳶嗜甜，所以他的媽媽在燕麥粥裡放了很多糖，小崽崽從來沒喝過，明明一天都覺得嘴裡甜甜的，可回到家卻覺得從喉嚨就開始泛著苦澀。
無聲的去廚房喝了一碗沒什麼米的粥，默默的坐到英語老師面前。
大學生有點犯嘀咕，這一家子都這條件了還請老師就算了，孩子也是呆呆木木的，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小孩子的活潑。
但他就是拿錢辦事，也不想管太多。
整整學了兩個小時， 留下一堆作業大學生美滋滋的走了，畢竟錢已經到手了。
小崽崽默默的拿起桌上的作業回了房間，低下頭開始寫，可寫著寫著眼淚就落在了試卷上，暈開了剛學的鋼筆字跡。
小何棄迷茫的擦了擦眼淚，他在為原主傷心嗎？
【啊啊啊！七七你怎麼哭了？】
“沒事毛球球，窩決定了！原主……原主可不可以不要這個爸爸媽媽？”
小何棄覺得，就像是原主日記寫的， 爸爸媽媽眼裡都是滿分，從來沒有他。
毛球球有些茫然，看了眼資料才說道。
【可是資料上顯示小孩子都要有爸爸媽媽呀？】
小何棄沒有說話，又默默低下頭繼續寫那些似乎永遠也寫不完的試卷，學無止境，這四個字便壓制了小崽崽的天性。
很晚的時候何父何母才回來，兩人第一時間就到了小崽崽的房間，監視小崽崽有沒有好好寫作業。
可小崽崽已經看不到爸爸媽媽了，眼裡似乎是兩個極大的眼睛，瞳孔很小，卻有很多眼白，兩個眼睛死死瞪著他，讓他下筆都在哆嗦。
很可怕。
“小棄啊 ，明天是家長會吧？你這次只考了第二， 爸爸媽媽就不去丟臉了，你跟你老師說一聲。”
為什麼呢？考第二就很丟臉嗎？
小崽崽忍不住問了出來。
那兩雙恐慌的眼睛變得更恐怖，眼白完全消失，變成了黑黝黝的瞳孔，那瞳孔傳出來聲音。
“怎麼不丟臉了？誰能看到第二？世界上只有第一才能讓所有人看見！”
“爸爸看你的試卷了，那幾個小錯誤你犯了很多次了！你不長腦子嗎？你看看你們班長多厲害？你就不能學學人家？”
“就是啊！你們班長天天跟個小混混一樣都能考第一，你怎麼不行？”
那些話如同針一樣紮在小崽崽的心裡，心在腐爛流血，直到他們戳到他今天的新朋友。
小崽崽突然有了勇氣，猛地推開試卷站起來，小小的身子都在害怕的發抖，可還是鼓起勇氣反駁了他的父母。
“班長很好，你們……唔！”
小崽崽猛地倒在地上，腹部痛的劇烈。
何父怒氣衝衝的指著小崽崽吼道：“你看看他現在成什麼樣子？說不定就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了！讓他好好學習他是根本聽不進去！你以為咱這樣的家庭你不好好學習以後還能幹什麼？!我們都是為你好你知不知道？”
“都是為你好”
“都是為了你”
這些話就像是鈍刀子磨人，可被磨的人卻心甘情願，因為“愧疚”。
愧疚於他們的付出，永遠無法掙脫。
小崽崽抱著腹縮在地上，眼淚悄悄流下，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小身子一抖一抖的，看著可憐極了。
何母看塵埃落定這才抱起小崽崽，責怪的看了何父一眼。
“你怎麼老打孩子呢？哎呀，小棄別哭了，你爸爸也是每天太累了，有點控制不好脾氣，他還是愛你的，你要爭點氣啊！”
似乎家裡總有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
“我做的還不夠嗎？”
今天的小崽崽好像格外有勇氣。
何母一頓，長舒了口氣才輕聲道：“還不夠，媽媽真的很希望你可以一直第一，這樣你以後的前途一片光明，難道小棄不期望那樣嗎？你是媽媽的驕傲，媽媽覺得你可以！”
看似溫柔的哄著，語言裡卻滿是要求。
母親用最溫柔的語氣刺了最狠的一刀。
曾經小崽崽被爸爸罵的時候媽媽也總是在最後充當了哄“角”，可如今的哄，顯得蒼白而乾癟。
明明家人該是避風港的，最終卻成為了小崽崽心目中最可怕的地方。
暴力的父親，假模假樣的母親。
小崽崽紅著眼哽咽道：“是不是第一了你們就會愛我？”
“當然。”
何母想都沒想肯定到。
承諾千斤重，小崽崽願意相信他們一次。
“好……”
這是最後一次了，別讓“我”失望啊……
小崽崽閉了閉眼，躺在床上忍著腹痛等待天明。
依舊是那冰涼的煮雞蛋，路上也依舊是那些聽到耳朵起繭子的話，沒有任何溫情。
小崽崽面無表情的來到了學校，此時已經有不少家長到了，而小崽崽轉身看見的卻是爸爸急著趕去上班的背影。
沒人會在意第二名的家長會。
小崽崽站在人山人海中，像是要隨風而去一樣。
程十鳶卻一眼從人群中看到了小崽崽，像個小狗狗似的搖著尾巴就竄了過來，因為身量小，在一堆大人裡穿梭完全沒問題。
極快的竄到小崽崽面前，一把牽住小崽崽的手，有些埋怨道：“都到學校門口了怎麼不進來啊？餓了嗎？早上不會又是一個雞蛋吧？”
程十鳶很嘮叨，但是卻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嘮叨”小崽崽。
小何棄安靜的任由他牽著，卻沒有接話，只是享受著被關心的感覺，享受擁有朋友的感覺，似乎連伴隨著蒼白話語的清晨都變得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