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半塊玉石
當歐陽源將最後一個敵人首級掛上破敗不堪的城牆，戰鬥才徹底宣告結束。
望著倉皇失措逃入森林的殘餘敵兵，漢克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城牆上，牆下的屍體已堆積如山，還有點力氣計程車兵在打掃戰場，筋疲力竭的則靠在牆下小憩。
這場仗持續幾個月，敵人發動了大大小小數次攻城行動，都被源與漢克指揮的守城部隊擊退。
但是他們自已也是損失慘重，超過半數的戰士已經犧牲，剩下的人則要麼受傷要麼耗光了體力。
“哎，大哥，他們還會繼續進攻嗎？”
貝蒂趴在城牆邊，望著滿目瘡痍的地面。
“誰知道呢......”
貝克特大口喘著氣，將水壺中僅剩的淡水一飲而盡。
“這段時間，幾乎沒怎麼休息，我感覺我快不行了。”
“說啥胡話，你這不活得好好的。”
貝蒂使勁拍了一下貝克特的胸脯，白了他一眼。
“噗！”
“你給我振作點。”
“哈哈，不過話說回來，你爸媽還真是厲害，無論是指揮還是戰鬥，還救了我好幾次，現在大家都很敬重你們家了，真的佩服他們。”
“那是！”
貝蒂驕傲地拿起望遠鏡，站起身，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望向遠方。
突然，她發現，城鎮方向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嗯？那是什麼？”
女孩眯起眼一看，原來是一名騎兵，手裡舉著個綠色的旗子，隨風飄搖。
她拽了拽靠在一邊的貝克特，示意他起來看看。
“那是特區的通訊兵。”貝克特放下望遠鏡，“是從德克斯特區來的，看來有什麼事情了。”
“你們的隊長在哪？”
騎兵勒住了快馬，環望了一下四周。
“我就是。”早已在城牆下等候的漢克帶著源走上前，“有什麼事情嗎？”
“有一封特區的信件，是威廉海姆公爵寫的。”
騎兵從背上的揹包中取出一個深棕色的小皮筒，遞到漢克面前。
“看看是啥。”
“增援部隊已抵達，將於今日下午接管古城牆防線，總指揮批准你們......進入德克斯特區休整！”
讀到最後幾個字，興奮便在一瞬間衝去了漢克的疲憊與擔憂。
“太好了！終於可以讓大家好好休息一下了！”
“是啊，真不錯......”
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去特區？他可一點也沒覺得這對自已來說是件好事。
回頭看了看營帳邊給傷員治療的艾麗莎，又望向城牆上和貝克特聊天的貝蒂。
漢克一眼看出了源的憂慮，拍了拍他的肩。
“你們跟我們一塊兒回去吧，繼續留在這兒也不是辦法，現在戰事吃緊，城牆一帶都不安全，敵人進攻，艾爾雷亞軍隊也會頻繁來往。”
“開什麼玩笑？去特區裡面？我的妻女怎麼辦？”
源沒有答應。
他心裡清楚，只要這支隊伍一走，自已和妻女將要再次開始逃亡。
能遇到這支部隊只能說自已運氣好，下次再來什麼樣的隊伍誰又能知道，搞不好會跟他們的督軍一樣，斬了我們。
回到平原的家？也不是長久之計，軍隊來往頻繁，誰知道哪天又會來艾爾雷亞的隊伍，或者是魔獸聯軍。
“不不不，我不是說讓你們住在特區。”漢克趕忙擺擺手，“特區的威廉海姆公爵知道有人在幫助我們抵抗敵人，但他並不清楚你的身份，目前知道你是萊恩劍聖的不友好分子，只有那個死掉的督軍，所以進城的話，不會有人認出你的身份。”
“這倒是。”源微微點點頭，但又突然蹙眉，“可是那督軍是怎麼知道我是人們口中的劍聖？如果他知道我，那肯定還有人知道。”
“嗯......這個問題，那督軍好像並不清楚你的身份，只是當時我的幾名手下在跟我談論你，他們猜到你可能是劍聖。”
“猜到？”
“因為我們是戍邊部隊，經常能看到萊恩的軍隊在平原，所以有的兄弟多多少少了解過你，看你的武器和招式，大概猜到，然後當時被那督軍聽見了，他才來確認的。”
“這樣啊......”源摸了摸下巴，“可是進城以後我們能怎麼辦？我們能幹什麼？而且在城區，躲避危險更困難，生活更加拘束，還不如留在野外。”
“你可以先藏好你的家人，然後你獨自跟我去公爵的宅邸，公爵應該會報答你在邊區做的貢獻，正好，官員貴族們有權力集合法師協會開啟遠端傳送陣，你就可以讓他開啟傳送陣把你們送離艾爾雷亞。”
“嗯，這的確是好主意。”
源點了點頭。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相處，源對漢克和這支隊伍已經有了信任，畢竟這是罕有的在艾爾雷亞境內的，和萊恩關係最密切的隊伍了。
“但我們該去哪裡？如果我說去銀秋之森，恐怕會引起懷疑吧。”
“你可以去東方的靖國。”漢克拿起一根小樹枝，在地上劃來劃去，“靖國人都非常友善，等你們到了那裡，可以再借用他們的辦法回銀秋之森。”
源又思索一番，方案可行，便同意了漢克的提議。
又望向妻女的方向，艾麗莎已經忙完了工作，端著茶杯在一旁看書，貝蒂仍趴在城牆上，和貝克特研究望遠鏡。
“哎，老兄，你們明明都不喜歡艾爾雷亞，為什麼還要為艾爾雷亞賣命？你們是守邊部隊，完全可以直接去萊恩。”
歐陽源從地上拿起一支箭，用小刀認真雕刻起來，瞥了一眼東邊已經飄遠的通訊兵旗幟，伴著漸行漸遠的馬蹄聲，消失在視野中。
“要真像你說的這麼容易，我們早就過去了。”漢克無奈地搖搖頭，“說真的我快恨死這個地方了，只是......”
源沒有說話，停下了手中的雕刻，靜靜打量著仰面朝天的中年男子，滄桑的面龐，被眼眶中晶瑩的閃光，照得微明。
“兄弟們的家人都在北方凜冬鎮生活，說是生活，其實是軟禁，那些貴族官員們以兄弟們家人的安危來逼迫他們為艾爾雷亞賣命。”
“你說‘他們’，那你？”
“啊，我......我的妻子是前巫師協會的人......”
漢克似乎被戳中了心坎兒裡的傷口，猶豫了一會兒。
源仍舊沒有說話，繼續打量著面前表情複雜的中年男子，他的眼圈已經微微泛紅，有些乾裂的雙唇時不時顫抖。
“她......之前協會會長艾達密西亞·萊絲進行了反抗國王暴政的起義。”
稍微緩了緩，漢克才再開口。
“我們退向西邊時，被艾軍貴族精銳的突然襲擊衝散了，我的隊伍被包圍俘虜，她卻不知去向......我們年幼的兒子......也死在了混亂中......女兒則同樣被他們軟禁了。”
“......”
空氣凝滯了一會兒，連清風拂過樹梢發出的沙沙聲也不知所蹤了。
“我......我很抱歉。”
源咬了咬嘴唇，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拍了拍漢克的背。
“唉，沒啥。”
漢克吸吸鼻子，從脖子上拿下一個項鍊，放在手裡，用拇指輕輕撫摸著，就像撫摸愛人的面龐。
那是半塊淡綠色的玉石，光滑純淨，玉石下部有明顯的裂痕，似乎是在某個人手中，還有另一半能和這一半拼合完整。
歐陽源的雙瞳猛得一縮，盯著漢克手中的玉石，愣了良久。
“別那麼悲觀嘛，或許她還活著，也在某個地方牽掛著你。”
源衝漢克神秘兮兮地眨眨眼。
漢克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偷偷抹了一把眼淚，扶著源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