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宮裡面得不到皇帝恩寵的人,活得連豬狗都不如。

樓夜身為皇后,是蕭楚安唯一的皇后,也是整個大梁唯一的皇后,卻同樣在這後宮之中,是以為的人——偌大的後宮,蕭楚安沒有納一名妃子。

可是同樣的,他也不受寵。

“聽聞咱們宮裡的皇后是因為陛下仁慈,才讓他當上的皇后。”

“你們從哪兒聽得?”

“你不知道呀?咱們陛下還世潛龍的時候,府中就只有這一個家眷,旁的任何人他都沒有看上,你知道柳相麼?就是他那個小女兒,和陛下自幼便有親事。”

“可是郡主不是死了嗎?死得據說可慘了。”

“正是因為郡主死了,所以才輪得到他啊——你們說,會不會是因為他殺的?”

“他就算這樣又能怎麼樣,一樣得不到陛下的寵愛,每個月都在關禁閉,陛下甚至都不來後宮看一眼。”

“都說最毒婦人心,我看這男人啊,也差不多。”

“……”

蕭楚安登基後,後宮便沒有任何人,除了樓夜,前朝之中都說他是妖后,給蕭楚安下了蠱,所以才讓他沒能納妃。

蕭楚安沒有辦法,才只能用將他打入冷宮的辦法。

可是,又不想真的廢了他。

“殿下別往心裡去,宮女們在後宮悶著,也就會說些閒話。”一旁的宮女看著樓夜沉默地望著說話的宮人,出聲安慰。

雖說沒有入住中宮,也一直在關禁閉,可是陛下從來都沒有苛刻過皇后的吃穿用度,身邊陪著的宮女奴才永遠都是最好的,最懂事的。

樓夜搖了搖頭,“她們說的對。”

他不是在關禁閉就是在關禁閉的時候,今日好不容易出來到御花園走走。

這些話,他從入宮開始就聽過不少,只是眼下蕭楚安更不來看自已一眼,這些人便越發聒噪了。

樓夜心知肚明,蕭楚安如今看到自已就覺得厭煩,他自然也不會再來後宮中看自已一眼。

偶爾來一次,對於樓夜來說,都是莫大的恩惠。

宮女見他神情落寞,趕緊道:“殿下,昨日下了第一場雪,不如先回宮吧?外面涼。”

初雪過後,梅花便差不多到了盛開的季節,蕭楚安似乎格外喜歡賞花,每個季節的花都命人種了不少,一年四季都開著。

樓夜往前走了兩步,伸出手摺下了一枝梅花,“採些梅花回去吧,正好可以研究一下新的糕點。”

“是,殿下。”

當年在王府一直照顧蕭楚安吃食的嬤嬤就在他的宮中,每天都在教他做不同的點心,卻從來都沒有送出去的時候。

嬤嬤總是罵他,說他放的太甜,糕點便不好吃了。

可樓夜總是不聽。

他會放很多的糖。

他們不愛吃,總有一個人愛吃。

樓夜的手中握著幾枝梅花,穿著黑色的衣衫,在雪地裡顯得格外的突兀,雪白的地方,他好像與這個世間格格不入。

“他們侮辱你,你都不還口麼?”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樓夜的身後響起,他微微轉過身,身後的奴才宮女們跪了一地。

他痴愣地望著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已的男人,帶著帝王的威嚴,擰著眉,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們已經許久未見,樓夜只覺得他似乎是消瘦了不少。

身邊的宮女扯了扯樓夜的衣角,他才反應過來,匆忙地行了一個君臣大禮。

蕭楚安擺了擺手,目光落在了他凍得通紅的手背上,蹙眉,聲音有些不悅:“你喜歡梅花的話,倒也不必親自出來受凍,讓人直接給你折了就好。”

他沒有讓樓夜起身,樓夜依舊跪在雪地裡面,雪已經悄無聲息地落進了他的衣衫裡面,打溼了他的鞋襪。

他垂著頭,乖巧地應了一聲,又頂嘴道:“臣只是被關在宮裡悶得慌,出來走走。”

“嗯。”

冷漠的聲音從樓夜的頭上響起,明黃的靴出現在他的眼前。

蕭楚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還沒有回答朕的問題。”

樓夜仰起頭,有些不解:“什麼?”

“朕問你為何不還口。”

樓夜看著那冷漠至極的一雙眸子,再一次垂下了眼眸,“因為臣……”

“因為你與他們一樣,都是朕豢養的奴才,所以不敢。”

蕭楚安的話像一把尖刀,刺進了樓夜的心臟,鮮血淋漓,他覺得不過癮,還要再他的心臟上挖兩道口子,再將尖刀扒出來。

樓夜微微閉上了眼眸,“陛下所言甚是。”

蕭楚安聽著這番話,只覺得心中煩躁,卻不知道這股怒氣從何而來,讓人覺得噁心,頭暈目眩,恨不得敲開樓夜的腦子,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莫不是裝著豆腐渣麼?!

他沉默了半晌,衣袖之中的手握緊又鬆開,反覆多次。

“滾回你自已的朝露宮去。”

蕭楚安轉身,不再看向樓夜。

“是,臣告退。”樓夜溫順地從地上起身,轉身就走。

連手中方才折的梅花都不曾帶走,落在雪地裡面,格外刺眼。

他本想開口問問,蕭楚安什麼時候才有空來朝露宮看自已一眼,卻發現他們之間,或許再也說不出這些曖昧又溫存的話來。

他本應該是高興才對。

蕭楚安不來看他,他分明有更多的機會和時間去做自已的喜歡的事情。

可是,明蘭朝滅了,大梁的皇宮是他唯一的歸處。

他除了呆在這裡,任何一個地方都去不了。

天下之大,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蕭楚安等身後的氣息完全消失之後,又慌忙回過了身子,卻只能看著那人決然的背影,再也沒有回過神的可能。

眸光落到了一旁被遺棄的梅花上,他彎腰親自撿起了那幾枝被扔在地上的梅花,粗糙的樹皮有些扎手,他卻恍若不知。

李德福將身後那些嚼舌根的宮女都帶來,彎下身子,“陛下,這些人要如何處置?”

他以為將樓夜關在宮裡就不會讓他聽到這些風言風語。

如今看來,只有徹底根除,才不會讓他心煩。

蕭楚安回過身,睨著眸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求饒的幾個宮女,像是在看幾隻牲畜。

他聽著這些人哭喊著求饒的話,只覺得厭煩,垂下眸把玩著手中的梅花。

片刻後,將梅花一扔,聲音冷漠淡然,“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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