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你與他們一樣,都是朕豢養的奴才
在皇宮裡面得不到皇帝恩寵的人,活得連豬狗都不如。
樓夜身為皇后,是蕭楚安唯一的皇后,也是整個大梁唯一的皇后,卻同樣在這後宮之中,是以為的人——偌大的後宮,蕭楚安沒有納一名妃子。
可是同樣的,他也不受寵。
“聽聞咱們宮裡的皇后是因為陛下仁慈,才讓他當上的皇后。”
“你們從哪兒聽得?”
“你不知道呀?咱們陛下還世潛龍的時候,府中就只有這一個家眷,旁的任何人他都沒有看上,你知道柳相麼?就是他那個小女兒,和陛下自幼便有親事。”
“可是郡主不是死了嗎?死得據說可慘了。”
“正是因為郡主死了,所以才輪得到他啊——你們說,會不會是因為他殺的?”
“他就算這樣又能怎麼樣,一樣得不到陛下的寵愛,每個月都在關禁閉,陛下甚至都不來後宮看一眼。”
“都說最毒婦人心,我看這男人啊,也差不多。”
“……”
蕭楚安登基後,後宮便沒有任何人,除了樓夜,前朝之中都說他是妖后,給蕭楚安下了蠱,所以才讓他沒能納妃。
蕭楚安沒有辦法,才只能用將他打入冷宮的辦法。
可是,又不想真的廢了他。
“殿下別往心裡去,宮女們在後宮悶著,也就會說些閒話。”一旁的宮女看著樓夜沉默地望著說話的宮人,出聲安慰。
雖說沒有入住中宮,也一直在關禁閉,可是陛下從來都沒有苛刻過皇后的吃穿用度,身邊陪著的宮女奴才永遠都是最好的,最懂事的。
樓夜搖了搖頭,“她們說的對。”
他不是在關禁閉就是在關禁閉的時候,今日好不容易出來到御花園走走。
這些話,他從入宮開始就聽過不少,只是眼下蕭楚安更不來看自已一眼,這些人便越發聒噪了。
樓夜心知肚明,蕭楚安如今看到自已就覺得厭煩,他自然也不會再來後宮中看自已一眼。
偶爾來一次,對於樓夜來說,都是莫大的恩惠。
宮女見他神情落寞,趕緊道:“殿下,昨日下了第一場雪,不如先回宮吧?外面涼。”
初雪過後,梅花便差不多到了盛開的季節,蕭楚安似乎格外喜歡賞花,每個季節的花都命人種了不少,一年四季都開著。
樓夜往前走了兩步,伸出手摺下了一枝梅花,“採些梅花回去吧,正好可以研究一下新的糕點。”
“是,殿下。”
當年在王府一直照顧蕭楚安吃食的嬤嬤就在他的宮中,每天都在教他做不同的點心,卻從來都沒有送出去的時候。
嬤嬤總是罵他,說他放的太甜,糕點便不好吃了。
可樓夜總是不聽。
他會放很多的糖。
他們不愛吃,總有一個人愛吃。
樓夜的手中握著幾枝梅花,穿著黑色的衣衫,在雪地裡顯得格外的突兀,雪白的地方,他好像與這個世間格格不入。
“他們侮辱你,你都不還口麼?”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樓夜的身後響起,他微微轉過身,身後的奴才宮女們跪了一地。
他痴愣地望著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已的男人,帶著帝王的威嚴,擰著眉,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們已經許久未見,樓夜只覺得他似乎是消瘦了不少。
身邊的宮女扯了扯樓夜的衣角,他才反應過來,匆忙地行了一個君臣大禮。
蕭楚安擺了擺手,目光落在了他凍得通紅的手背上,蹙眉,聲音有些不悅:“你喜歡梅花的話,倒也不必親自出來受凍,讓人直接給你折了就好。”
他沒有讓樓夜起身,樓夜依舊跪在雪地裡面,雪已經悄無聲息地落進了他的衣衫裡面,打溼了他的鞋襪。
他垂著頭,乖巧地應了一聲,又頂嘴道:“臣只是被關在宮裡悶得慌,出來走走。”
“嗯。”
冷漠的聲音從樓夜的頭上響起,明黃的靴出現在他的眼前。
蕭楚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還沒有回答朕的問題。”
樓夜仰起頭,有些不解:“什麼?”
“朕問你為何不還口。”
樓夜看著那冷漠至極的一雙眸子,再一次垂下了眼眸,“因為臣……”
“因為你與他們一樣,都是朕豢養的奴才,所以不敢。”
蕭楚安的話像一把尖刀,刺進了樓夜的心臟,鮮血淋漓,他覺得不過癮,還要再他的心臟上挖兩道口子,再將尖刀扒出來。
樓夜微微閉上了眼眸,“陛下所言甚是。”
蕭楚安聽著這番話,只覺得心中煩躁,卻不知道這股怒氣從何而來,讓人覺得噁心,頭暈目眩,恨不得敲開樓夜的腦子,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莫不是裝著豆腐渣麼?!
他沉默了半晌,衣袖之中的手握緊又鬆開,反覆多次。
“滾回你自已的朝露宮去。”
蕭楚安轉身,不再看向樓夜。
“是,臣告退。”樓夜溫順地從地上起身,轉身就走。
連手中方才折的梅花都不曾帶走,落在雪地裡面,格外刺眼。
他本想開口問問,蕭楚安什麼時候才有空來朝露宮看自已一眼,卻發現他們之間,或許再也說不出這些曖昧又溫存的話來。
他本應該是高興才對。
蕭楚安不來看他,他分明有更多的機會和時間去做自已的喜歡的事情。
可是,明蘭朝滅了,大梁的皇宮是他唯一的歸處。
他除了呆在這裡,任何一個地方都去不了。
天下之大,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蕭楚安等身後的氣息完全消失之後,又慌忙回過了身子,卻只能看著那人決然的背影,再也沒有回過神的可能。
眸光落到了一旁被遺棄的梅花上,他彎腰親自撿起了那幾枝被扔在地上的梅花,粗糙的樹皮有些扎手,他卻恍若不知。
李德福將身後那些嚼舌根的宮女都帶來,彎下身子,“陛下,這些人要如何處置?”
他以為將樓夜關在宮裡就不會讓他聽到這些風言風語。
如今看來,只有徹底根除,才不會讓他心煩。
蕭楚安回過身,睨著眸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求饒的幾個宮女,像是在看幾隻牲畜。
他聽著這些人哭喊著求饒的話,只覺得厭煩,垂下眸把玩著手中的梅花。
片刻後,將梅花一扔,聲音冷漠淡然,“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