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狡猾的小狐狸和老狐狸

狡猾的小狐狸。

蘇宏博暗自腹誹了一聲，表面上卻沒有任何的變化，他神色一暗，“老臣征戰沙場多年，唯一的心願便是能看著天下太平，哪怕老臣這一把老骨頭死在邊疆也可。”

和這些人談自已的志願，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可是他孫子說，蕭楚安是愛聽這些話的，所以他也願意試一試。

蕭楚安的身上畢竟流淌著一半楚家的血脈，楚家一輩子都征戰沙場，和他們一樣。而後被奸人所害。落了一個被滅九族的下場。

蕭楚安的內心自然是仇恨著的——同樣的，他更能理解那種風沙之苦。

果然，他話音剛落，便看著蕭楚安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已。

蕭楚安揉著眉心，比之前更加無奈，“是蘇銘淵教您這麼說的吧。”

除了蘇銘淵，似乎也沒有別的人能夠如此瞭解自已的內心。

天下太平是他心之所向。他當暴君的那些年，從來都沒有苛刻過天下萬民，體恤邊疆鎮守的將士們——除了手段殘忍凌厲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都能寫進史冊，留垂青史。

蘇宏博毫無被戳破的尷尬，他笑容憨厚，帶著將士們特有的脾性。

蕭楚安見狀，更是無奈地連忙搖頭，他手指把玩著手邊的杯盞，“話雖如此，可是，本王手中一點實權都沒有，你們是不是對本王過於信任了些？”

“這個放心，”蘇宏博從懷裡摸出一塊斑駁的鐵石，是一個老虎模樣，手中的厚繭摸著上面的痕跡，“王爺只要答應，這些將都是王爺的。”

先帝在世時，將虎符分成了三塊，一塊在楚家，一塊在蘇家，一塊在帝王手中。當年武揚帝對楚家動手便也是因此——不過似乎並沒有讓他找到。

蘇家的這一塊，一直都是蘇家當家的拿著的，能夠號令整個蘇家軍。

蘇宏博將這東西都掏出來了，他的心思和誠意都擺在了明面上，就等著蕭楚安點頭。

蕭楚安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用指尖將茶盞往蘇宏博的面前一推。

“那本王，承蒙厚愛了。”

*

蕭楚安離開之後，蘇宏博還坐在原地上，面前精緻的飯菜幾乎一口都沒有動過，他招呼來小二，將這些東西都打包帶走。

京城之中的確奢靡，邊境將士們甚至連吃都吃不飽。

他坐在位子上，看著蕭楚安遞過來的那一杯茶。

“等一下。”蘇宏博叫住了一臉嫌棄準備離開的小二，將幾錠銀子放在桌面上，“再多弄些包子饅頭來，越多越好，都帶走。”

這小狐狸的心性和他爹一模一樣，別人都是撈點好處就收，他們不一樣，非得給人扒下來一層皮才不會罷休，而那些受過他們恩惠的人，甚至還會對他們極度感恩戴德。

馬車早早地就停在了外面，蘇宏博帶著打包的飯菜出了山海樓。

“將軍，為何要選擇這樣一個病秧子王爺？”守在馬車旁計程車兵並不能理解。

整個京城之中，就只有蕭楚安是最沒有權勢的人，選擇他，那不是自尋死路麼？

“你懂個屁。”蘇宏博罵道。他可是先帝最寵愛的孩子，怎麼可能沒有點本事，倘若真的什麼本事沒有，早就被武揚帝找個藉口殺了——和他們的那些兄弟一樣。

太子一事，讓他明白了站隊的重要性。

京城如今這麼亂，這其中若是沒有蕭楚安的手筆，他是不會信的。

況且，蘇家以後都是會交給蘇銘淵的，蘇銘淵又只會忠誠於他的王爺——早點表明自已的態度，能夠少走很多的彎路。

起碼如今的情形是這樣的。

鄧太被罵了之後也只是憨憨一笑，“將軍罵得好。如今我們要去哪兒呢？”

“前面就是貧民窟了，去看看。”

“屬下領命。”

蘇宏博並不缺這點錢，軍中的軍人雖然吃不飽，可總比那些一直餓著肚子的百姓要好上許多——他們這些當兵的，不就是為了守護普通人的安穩生活嗎？

將軍府的馬車走到一半便走不動道，被迫下來步行。地上全是水，泥濘得厲害，泥點子沾在身上，他也渾然不知。

鄧太手中提著大包小包的飯菜，跟在蘇宏博的身後，那些穿著破爛的人紛紛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們。

蘇宏博只覺得心中難受。在天子腳下還有這麼多人吃不飽穿不暖，天子怎麼可能不知道。

蘇宏博吩咐鄧太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一個乾淨的地方，大聲吆喝起來，

“居然有將軍來給咱們送吃的！”

“謝謝，謝謝。”

“我家孩子總算能吃上一口飽飯了。”

他們有的人身上和手上都是汙漬，在接過東西的時候，還仔細擦拭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從盆裡拿來一個。

蘇宏博看著那個帶著娃的老婦人，拿出幾個包子，緩步走了過去。

老婦人連忙接過了他手中的包子，“謝謝，謝謝好心人啊。”

蘇宏博順勢在她的身邊坐下，看著怕生膽怯的孩子，流露出一個和善的笑意，“這孩子的父母親是去外地找活計了麼？”

如今他們這裡就是京城，整個大梁最繁華的地方，若是這裡都找不到法子養活自已一家子，外地哪裡還有更好的機會。

“不是。”老婦人揉著稚子的頭，心酸又無奈，“他娘死得早，他爹前幾年被充軍，至今都沒有得到過訊息。”

“或許，應該也死在外面了吧。”

只留下了這麼一個孩子，她人老了，找不到任何謀生的地方。

“……”

前些年邊境動盪，死了不少的人，或許他們等的那個人，已經回不來了。

蘇宏博仔細看了一眼這個孩子，他雖然膽怯，可是那一雙眼睛格外有靈氣，這一雙眉眼，與他記憶之中的一個熟人，格外相似——那人死前說過，他有一個孩子在貧民窟。

“我府中有一個稚子，正好缺一個玩伴，不如，去我府中吧。”蘇宏博提議道。

老婦人受寵若驚，“我一介老婦人，孩子也沒有念過書。”

“巧了不是，”蘇宏博雙手一拍，“我家那個小屁孩正好剛到上學堂的年紀，就可以一起去學堂呢。”

如此這般，也算是了卻了故人的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