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病初癒,大夢初醒
“水……”
樓夜連忙倒過了一杯溫熱的白水,扶著蕭楚安掰開了他的唇,想要將水喂進去,可是水卻順著嘴角一路划進了衣衫裡面。
沒有辦法的樓夜自已含了一口,渡給了蕭楚安。
床榻上的人緊皺的眉頭終於微微舒展開來,卻依舊面色痛苦。
李德福站在樓夜的身後,他這幾日對樓夜的動作已經見怪不怪,他的王爺燒迷糊了,白日裡面若是喝藥還能忍著苦味,可現在只剩下本能,喂不進去藥的時候,樓夜就會用這樣的法子喂。
他看著樓夜眼瞼下的烏青,關切地道:“殿下,您已經三日沒閤眼了,這裡有我們照顧,您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樓夜謝絕了李德福的好意,“李公公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在這兒守著。”
李德福見拗不過他,只好將桌上的燈盞換了一盞新的,更亮些。“殿下若是得空,也眯會兒。”
樓夜沒有理會,他將手撫摸上了蕭楚安的額頭,已經沒有之前那般滾燙。
退燒了。
他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若是讓蕭楚安一直這麼燒下去,只怕人都要燒傻了。
床榻上的人因著剛剛飲過甘霖,如今也沒有方才那般難受,竟是緩緩睜開了眸子,帶著些許病態和迷茫地看著坐在自已身邊的青年。
蕭楚安的嗓子就如同吃了一柄鈍刀,卡在喉間讓他說不出話來。“你怎麼在這兒?”
聲音啞的厲害,樓夜要湊近了才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樓夜沒有伺候過別人,但是他格外會伺候蕭楚安,看到蕭楚安睜眼的時候就倒了一杯熱水來,連忙將人從床榻上扶起來,靠在自已的身上。
蕭楚安整個人都沒有什麼力氣,就著樓夜的手喝了一杯水才覺得微微好轉。
他還未從夢裡徹底的醒過來,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夢到十五歲那年的事情了,好像已經 被自已刻意的忘記,不知怎地,居然這病了一場,什麼噩夢他都夢到了。
他甚至夢到了自已跳城樓的那一次。
蕭楚安動了動唇,欲張口說話,卻被樓夜打斷。
樓夜將被子放好,低聲問道:“王爺,可要吃些粥?李公公一直都溫著呢。”
蕭楚安沉默片刻,微微點頭。“好。”
夢裡的事情已經過去,他沒有辦法去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實,只是夢境裡面的事太過於真實,他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宮人很快就端來了一碗軟爛熱氣騰騰的粥。
樓夜扶著蕭楚安小口吃了接近半碗粥,這才開始詢問他還有哪裡不舒服。
蕭楚安身子弱,別說是淋雨,就算是吹久了冷風也有他難受的時候。
蕭楚安看著樓夜,突然輕聲說了一句:“冷。”
樓夜便摸著蕭楚安的額頭,蹙眉:“退燒了啊。”
蕭楚安:“……”
蕭楚安抓著樓夜放在自已的眉心的手,放進了被窩裡面, 感受到樓夜觸碰到自已身下的柔軟,他微微眯著眼睛,輕聲問道:“要試試麼?燙的。”
樓夜慌忙抽回了自已的手,裹緊了自已的衣衫,直接紅到了脖子,連眼神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王爺您——!”
蕭楚安輕笑一聲,樓夜眼下窘迫得想找一個地洞鑽進去,看樣子應該著實嚇得不輕。
他便也不再逗弄他,往床榻裡面挪了挪,掃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很晚了,熄燈睡吧。”
整個寢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能聽到寬衣解帶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蕭楚安沒等多久,就陷入了一個熾熱滾燙的懷抱裡面,將整個世間的寒氣都阻擋在外界。
樓夜把蕭楚安的腳放進了自已的腳窩裡面。他的腳冰冷,就算是用著湯婆子也暖不了。
兩個人貼的近極了,蕭楚安能夠感受到樓夜胸腔的起伏。他的懷抱很暖,讓蕭楚安很喜歡。
他輕輕在樓夜的唇上微微一碰,“睡吧。”
樓夜收緊了手臂,將整個人都圈進了自已的懷裡,生怕跑了似的。他沉著眼眸,眼底情緒翻騰,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按捺住了心底的衝動。
“好。”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樓夜的呼吸果真便平穩下來。
他睡著了。
看來這幾日是真的累了。
蕭楚安把玩著樓夜的一縷碎髮,嗅著屬於樓夜身上那一股淡淡的香氣,心下終於是覺得安心了些。
那一日他母親的母族被滿門抄斬時,他剛醒,武揚帝迫不及待地給他送來了幾個箱子,箱子裡面裝著的是楚氏一族幾個小孩子的屍體。
楚氏一族從來都是肝膽之人,他們一族的男子從能拿得起槍的那一日起就開始練武,從能上戰場開始,便跟著軍隊一直在邊關駐守。
他的母親楚姒雲也是從小就跟著哥哥們學武,學的不多隻能略懂皮毛。
但是先帝為了將楚氏握在自已的手中,宣楚姒雲進宮。楚姒雲也是厲害,肚子很爭氣,在楚氏打了勝仗那一年生下了蕭楚安。
先帝約莫很喜歡這個孩子,允許他這個最小的兒子名字之中有母族的名字。
可惜好景不長,楚姒雲因為頂撞了太后被罰於冷宮,同年,蕭楚安的舅舅被查出貪汙,關進了詔獄。
楚姒雲一個人將蕭楚安帶到了六歲,七歲那年,死於一場瘟疫。
那一年, 明蘭朝換了一個帝王,對大梁的邊境發起戰爭,正是用人之際,太后不得不將楚姒雲放出來,卻只找到這一個孩子。
先帝愧對楚姒雲,對蕭楚安百般呵護,重用楚家所有人。
可惜,還是死了。
蕭楚安那時年幼,對於這些事情知曉不多,登基之後才查到些許蛛絲馬跡,卻因為年歲已久,細枝末節都消失在時間流逝之中,他查不到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也為自已的母族無法洗清罪名。
歸根結底,都是武揚帝的錯。
蕭楚安斂下眼瞼,將眼底的殺意藏進眼底,在樓夜的身邊找了一個相對舒適的位置,靠在了他的身上。
明蘭朝將他們最疼愛的皇子送到了自已的身邊,為何不利用起來呢。
或許,這一生奪權篡位,要比上一世輕鬆容易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