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女鬼長髮飄飄，一張白得沒有血色的臉龐，乾枯的嘴巴一片死色，眼珠子外翻不停滲出血液，如果有人看到這副場景，恐怕嚇都要直接嚇死。
“我知道，還是謝謝你。”女鬼聲音幽幽迴響，有些黯然。
“如果沒有你，我可能還會一直縮在那條小巷裡，什麼做不了，什麼也不知道，也可能直接就消失了。”
“大師你放心，等我回家，我爸媽一定會給你很多錢很多錢的。”
南黎說道:“最好是這樣。”
女鬼高興壞了，在南黎身邊跳來跳去，“咯咯咯，大師，我們現在去哪啊？”
南黎看到眼珠子劃出一道拋弧線掉到地上，提醒道:“你眼睛掉出來了。”
“啊？哦。”女鬼著急忙慌撿起眼珠子塞回去，黑夜中顯得詭異。
南黎看她:“你的眼睛被人挖掉了？”
女鬼把手指伸進眼窩裡調整角度，鮮紅的血不停流出來，據說受虐而死的靈魂會時不時重現死之前的經歷，身體的部分缺失了，即使作為鬼也不會完整。
“應該是……眼睛很痛……總是放進去又掉出來……”女鬼悲怯，蒼白的臉頰緩緩流下兩條血淚。
南黎挑眉:“哦，兇手把你殺了又挖掉你的眼睛，你死前那麼痛苦，難道真就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我…不知道，隨著記憶越來越清晰，我也覺得我不會一個人到這裡來。”女鬼嗓音嘶啞刺耳，像尖石在玻璃上摩擦。
南黎從女鬼臉上收回視線，轉身走幾步坐在一塊石頭上，不急不緩道:“都來到這裡了還隱瞞，我耐心沒有那麼多。”
女鬼驚了驚，白色身影不住地晃動，“我……”
南黎撫著手腕上的青蛇，嗓音在黑暗中顯得更冰冷:“說。”
一個字眼宛若千斤重錘，女鬼魂魄劇痛，霎時目露恐懼，顫抖著跪在南黎面前，哭著道:“我說，我說，別殺我……”
“沒錯，我早就憶起大部分，我也知道我的身體就被埋在來懸村的路邊一片灌木叢裡，可是，我不甘心，我一想到我死得那麼慘，死無全屍還被拋屍荒野，就這樣孤零零死去，而那些人卻無事發生活得好好的，我好恨，所以在路上我說謊了。”
“那些人，他們憑什麼，憑什麼不受到懲罰，憑什麼逍遙法外！”
“他們才是該死的那個，他們才該去做孤魂野鬼，無時無刻不被烈日灼心炙烤，無時無刻不承受錐心刺骨之痛生不如死。”
帶著沖天的怨恨和不甘，周遭狂風驟起，女鬼渾身黑氣繚繞，翻滾的熱浪將她裹挾得面目猙獰，血絲爬滿整張慘白的臉龐，她張著大嘴不停發洩著自已的恨意。
南黎就這麼靜靜看著，不阻止，也不說話，淡定得像一個看客。
這種發瘋的情形，南黎見多了，活了這麼多年見過的瘋子數不勝數，事實證明，不管是人還是妖或者是鬼，只要鑽進死衚衕那就出不來了。
執念這個東西，真的能摧毀一切。
女鬼身上的凶氣越來越重，空氣越加寒冷，村裡所有動物都禁聲，靜謐得可怕。
南黎笑了一下:“那你想如何？想讓我幫你殺了他報仇？”
“不，不是他，是他們！”女鬼瞪大血紅色的眼，臉上似笑非笑，下一秒又變得安靜難過，“我只是有點不甘心，有點恨……”
“我還想問問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殺我……”
南黎不解:“既然恨，那你怎麼不去報仇，你都來到這裡了不是嗎？”
女鬼沉默不說話。
南黎嫌棄:“做鬼這麼多年一點門道都沒摸索出來，你也是舉世無雙。”
怨氣越發，鬼氣越強，達到一定程度就能在活人面前現身，就她這副模樣，動動手嚇死幾個人不成問題。
女鬼還是不說話。
南黎扶額，行吧，是她著道了，這女鬼能窩在小巷裡那麼久，她早就知道指望她不上，簡直蠢得令人髮指。
螻蟻被殺尚且臨死反撲，她倒好，都知道仇人是誰了還只會哭哭啼啼，嚴重懷疑之前就是被自已蠢死的。
“說說看，殺你的是誰。”
女鬼抬頭，沉默須臾後道:“剛才給你們做飯的男人，他叫劉大海，還有一個是他同村的兄弟，叫劉寶華。”
南黎有些的小小意外，那個大爺面目和善，命線似乎也沒什麼陰影，那隻能說明他並沒有直接參與殺害而是起間接作用。
她沒有仔細看，如果細看應該能看到他和女鬼生前的因果關係。
女鬼開始把自已想起來的零碎記憶全盤托出:“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些模糊，我應該是和劉大海認識，我知道他今天說謊了，他說他沒怎麼離開過村子，他是騙人的，他是一個滿嘴謊話的騙子。”
“他和我約好來凌雲玩兒，我們一起去了凌雲市清秀山公園，去了佛手洞，還去了度鄉鎮，度鄉鎮有祭祖活動和舞龍，很熱鬧，後來他把我帶回了懸村，認識了他的同村劉寶華，我好像…好像在村裡待了好久，我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原因也我記不起來……”
女鬼捂著臉，長髮蓋面，不停痛苦低喃，聲音越來越小。
南黎摸著小青蛇脊背，安靜聽著。
“住久了才知道懸村裡有個古怪的習俗，他們信奉山神，祭祀山神的活動異常頻繁，幾乎是一週一次，每次都吹鑼打鼓點菸放炮，女人披白衣，男人穿黑衣，腰上系柳條，我看到他們將剛砍下來的豬頭放進盤子裡頂在頭頂，七步一叩首，匍匐在地上，還有好多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都是生的紅的，他們的眼神很狂熱，好像著魔了一樣，我莫名很害怕，劉大海卻說只是當地的風俗讓我別自已嚇自已，還說山神會保護進入村子的每一個人。”
“村子裡的人平時都很好也很熱情，他們邀請我去參加，我沒辦法拒絕，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山神的樣子……”
“其實只是一塊石頭，我不明白，我覺得那些人都著魔了。”
說到這，女鬼語氣微顫。
“劉大海偷偷告訴我，說每次祭祀山神都會降下神諭，只要他們按照神諭做就會得到福澤，我和劉大海不一樣，我讀過很多書所以不信這種事情，本也是看看熱鬧，誰知一切都變得可怕起來，山神的神諭我沒看到，但自那起，村裡人看我的目光越來越奇怪……”
“冷漠，惋惜，麻木……”
南黎挑眉:“活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