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俞裴突然索然一笑,轉過身去,不再看著那些人,只是略略的側著頭,淡淡地問:“看來,今日無論我說什麼,都無用了。說吧,你們想如何?”

“我們想如何?你也好意思問!你殺我們的弟子,我們當然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盛莫凌已雙手握劍,蓄勢待發!

“哦?你們確定,能報的了這仇嗎?”俞裴冷冷地回眸,碧藍的眼眸中不見任何溫情,卻帶著一股玩味和不屑。

“俞裴,你也太狂妄自大了吧!任你再厲害,難道我們這些人加起來還打不過你們兩重山!”

“依我看,未必!否則,你們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集結這麼多人一同上山。”

“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以大大提升你們的勝算。”

此刻,俞裴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他想,今日一戰,恐怕是難以避免了,否則,這些人不會放過兩重山,也不會放過逍遙山。

但,這一戰,絕對不能傾一派之力去抵抗,若是真的混戰起來,必定會死傷無數。

對兩重山來說,一派對三派,縱使他們是第一大派,恐怕也會凶多吉少,一定要想辦法讓兩重山從中脫出來,決不能讓其他弟子因此無辜喪命。

而他,即便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修仙界,也未必會輸!

縱然天命絕絕,即使沒有今日之事,他也只剩下寥寥四五載的壽命,最壞的打算,也不過是用這四五載的壽命換兩重山的平安,也很划算了。

可是,他天生不是認命的人!他偏要活下來!他決不能為了一件自己從未做過的事情而死!

“俞裴,你說什麼?你要幫我們提高勝算?我看你是又想耍什麼花樣吧?”

“是不是耍花樣,你們聽了之後不就知道了?”

“好,你說!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有什麼花樣!”

“正如你們所說,曹葉殺人正是受我指使,我是家主,他也只會聽我的,與旁人無關。”

“等會,你們只管找我報仇便好,我也會下令,兩重山的其他弟子不會向你們動手。

“如此,你們這些人,只對付我一個,勝算應該是大了許多吧?”

“但修仙界乃快意恩仇之地,今日仇今日了!”

“你們報仇是理所應當,但今日之後,不管結局如何,此事就此了結,你等不可再上兩重山尋事!”

俞裴說完之後,依舊不回頭,只等他們的答覆。

“家主,不可!”

“不可啊,家主!”

“家主,絕不能如此,他們冤枉你,我們怎能袖手旁觀!”

“我們絕不會留家主一人。。。”

“就是啊,無論如何,我們也要與家主一起!”

兩重山的弟子見俞裴要獨自面對這些人,大驚失色,絕不肯如此。

“住口!”俞裴大聲喝止了他們。

隨行而來的武浥塵,片刻之後,終於站了出來,她走向盛莫凌和姚望重,然後說道:“盛宗主,姚長老,修仙界突然一下子已經失去了好幾位弟子,已是不幸。”

“俞裴既已認罪,既然是他的指使,我們只管找他替那些死去的弟子報仇,就不要再牽連其他的人了。”

“何況,若是兩重山的弟子都聯合起來,我們必定也會遭受重創!”

“難道我們還能怕了他們兩重山不成!”盛莫凌並不同意武浥塵的說法,他覺得他們這麼多人,難道還能打不過!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只是。。。”武浥塵欲再解釋一番,但尚未說完,站在一邊的秦秋突然開口:“武姐姐說的有道理,我同意。”

姚望重看了秦秋一眼,也點了點頭,然後對著俞裴道:“我們修仙世家,向來所做之事皆是為了除奸邪,揚正氣,而不是亂殺無辜!”

“既然,曹葉殺人是受你一人指使,我們理當只尋你一人討回公道!”

“呵,姚長老說的極好,看來,各位是同意我的提議了。”“那便勞煩各位稍等片刻,片刻之後,就讓我們在兩重山的山巔之上,為此事做個了結。”

“到時候,你們能不能報仇,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今日的俞裴,似乎與往日有些不一樣,話比往日多了些,說這些話的時候,似乎嘴角還含著微微的著笑意。

“你不會不敢來,趁機跑了吧。。。”人群中有人質疑。

“不會,你們看,那兩重山的山頂,地勢開闊,視線極好,不管從哪裡出去,都能瞧得見。”武浥塵指了指那山頂。

聽武浥塵這樣說,眾人都看了看山頂,覺得她說的沒錯,看了眼俞裴,同意去兩重山的山巔等他,於是,便轉身都走了。

“秦宗主,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與你說。”俞裴出聲道。

“阿秋,不可,危險!”武浥塵拉住了秦秋的手臂。

秦秋看著俞裴,片刻,回握住武浥塵的手,然後回頭對姚望重說:“姚伯伯,武姐姐,無妨,他不敢把我怎麼樣,畢竟,兩重山弟子的命,他還是顧惜的。”

“好,那你小心。”姚望重點了點頭。

眾人都離開後,俞裴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笑意,終於消失不見,他淡淡地看向秦秋:“去茶室等我。”

隨後便轉身離開了,兩重山的眾弟子也隨著俞裴離開了。

俞裴帶著眾弟子去了一處無人的地方,對於弟子們,他一向是言簡意賅的,教他們練功的時候,從未有過一句廢話。

此刻,似乎也與往日無異,他淡淡的開口:“只有兩件事:第一件,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你們不必擔心,切不可在此時惹是生非,徒留把柄。”

“第二件,若我真出了什麼事,今後任何人不得為我尋仇。且,日後,你們定要韜光養晦,向外呈現衰敗之勢,不可出頭,不可顯盛,都聽清了嗎?!”

“家主,你明明是冤枉的!他們怎可如此欺人太甚!我們出去,與他們決一死戰!”

“就是啊家主!”

“是啊家主!絕不可啊!”

“不可啊家主!”

“家主,我們一同出去,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

“是啊,家主,我們怎麼能讓你一人獨自去面對,如此,就算我們活了下來,如此置家主於不顧的貪生怕死之徒,日後,我們還修什麼仙啊!”

“修一千年也沒用,這不是連人都算不上了!”兩重山去年新入門的一位弟子大聲的喊道。

眾弟子雖然心裡也是這麼想,但是卻不敢明說。

現在,這位新入門的弟子算是說出了大家的心聲,眾人也就不再拘著。

“撲騰”一聲,個個都跪在了俞裴面前,誓死要與他一同出去決一死戰!

俞裴並沒有很詫異,他的弟子他了解,只是,此刻,他並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解釋了。

突然,九天劍呼嘯而出,設下結界,把眾弟子護在了中間。

“結界,2個時辰後,會自動解開。”說完,藍色的深眸從每一位弟子的臉上略過,然後,便轉身走了。

進了茶室,發現秦秋正面對著門口處,應該是在等他。

俞裴看了她一眼,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頭髮也亂糟糟的,眼睛紅的不像樣,卻在死死地盯著他。

收回眼神,隨後便取下九天劍上的那串紅色串珠,抓起她的手,繞在了她的手腕上。

“為何給我這個,你想耍什麼把戲?”秦秋並不制止他,只是啞著聲音問。

“我給俞家的弟子們設了結界,等此事結束之後,這個手串會助你幫他們開啟結界。”

“還有,依盛莫凌的性子,今日之後,恐怕,他也不會放過兩重山的弟子,事後,他定會提議,再次圍剿兩重山,到時候,我希望你可以極力阻止。”

“畢竟,此事,確實與他們無關。”俞裴一邊低著頭平靜的說著話,一邊看著手串纏在秦秋的手腕上,鮮紅欲滴,一時間竟忘了放開。

意識到俞裴還抓著自己的手腕,秦秋立刻抽了回來。

看著秦秋避自己如蛇蠍的樣子,俞裴突然笑了。

這是第一次,他笑出了聲,笑的坦蕩無愧,笑的心酸無奈,笑的隱忍不捨,最終,笑紅了眼。

“為什麼要殺他們?難道僅僅就因為他們懷疑你?”秦秋打斷了他的笑。

聽到秦秋這樣問,不知為何,俞裴還是想笑,只是,他忍住了,雲淡風輕的答道:“你們不是說了嗎,我乃喪盡天良之人,這喪盡天良之人殺人,還需要什麼理由。”

“我要你親口說。”秦秋搖著頭,她實在想不出,俞裴殺他們的理由。

“我親口所說,你會信嗎?”俞裴看著秦秋,他多麼希望,至少,她可以相信他。

秦秋愣了,她會信嗎?不!她不會再相信他!

她只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

曹葉就在她的面前,砍下了他們的頭顱!

秦秋搖著頭,緩慢的往後退了兩步,堅定地說:“我不會再相信你!”

“既然不信,說與不說又有何區別。”

秦秋無言以對,是啊,此時此刻,說與不說,能改變什麼呢?

曹葉殺人是事實,曹葉死前親口承認是受俞裴的指使也是事實,這一切,都已經無法再改變。

而她,作為秦家的家主,必須要為死在逍遙山的所有弟子,討回公道,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秦秋的眼裡,再無猶疑,取而代之的是決絕。

“你說的對,現在說的再多,都無用,那麼多人死在了逍遙山,我必須要為他們討回公道!”

“而你,既然敢做,也應敢當!就讓我們在兩重山的山巔,為此事,來做個了結吧。”

“好!”說著,俞裴自顧自的轉身往外走去。

秦秋眼裡的決絕,他看的一清二楚,這樣的秦秋,他無法再多看一眼。

往事一幕幕,那個不久之前,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治好他寒症的人,如今,大概是盼著他馬上去死了吧。

俞裴有些想不明白,人,為什麼會變的這麼快?

兩重山的山巔之上,眾人已等的不耐煩了。

“就不應該答應俞裴在這等他,到現在還不來,不會是跑了吧!”盛莫凌等的不耐煩了。

“應該不會,沒有看見任何人進出兩重山,而且,他作為家主,不可能自己一個人獨自離開。”武浥塵說道。

“他這種人,有什麼不可能!對了,姚長老,他為何偏要留下秦宗主,難不成,這次秦宗主還要護著他?”盛莫凌轉頭看向了姚望重。

“不可能,曹葉殺人是阿秋親眼所見,這次,無論如何,阿秋都不可能放過他,否則,置那些死去的弟子於何地!”

“這還差不多,這謝公子死在了逍遙山,真相還未查出,就又那麼多人死在了逍遙山!”

“這次,如果逍遙山還不能將兇手正法,恐怕,也無法向各位交代吧,這日後,也不會有人再相信秦家了吧?”盛莫凌意味深長的說道。

“盛宗主,您放心,這次,秦家,必定,盡全力為修仙界除害!”

就在此時,一白衣男子凌空而落,如松而立,左手置於身後,右臂微抬於胸前。

呼嘯而過的風倔強的拉扯著他的白衣,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似乎執著於要帶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手中不見法器,眼中也無殺意,不知為何,卻還是渾身散發出陣陣的寒意和震懾。

“一起來吧。”俞裴淡淡地說。

大戰結束後的第三日。

這已經是返回逍遙山的第三日了,秦秋才有緩緩醒來之。

那日,大戰的最後,秦秋被震暈了過去,加上極度的疲累和情緒的波動,回來之後,竟然昏睡了整整兩日。

此刻,她的意識已經甦醒了過來,拼命地想睜開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似乎那眼皮有千斤重似的。

守在床前的兩名弟子並沒有發現秦秋的變化,依舊在小聲的聊著。

“對了,我聽說,俞裴死後,兩重山的弟子走的走,散的散,現在已經沒剩下什麼人了。”

“我也聽說了,從前的第一大修仙門派,招收弟子極其嚴苛,多少人想拜入門下,都未能如願。那時,是何等的威風啊,沒想到,如今,卻。。。。”

“這也怪不了別人,要怪就怪那俞裴!沒想到他竟然是如此兇殘之人,終是害人害己!”

“我看,不久之後,俞家就要從修仙界慢慢消失了。。。”

“怎麼了?你還替他可惜?他殺了那麼多人!是罪有應得!”

“如若如此之人都不能得到該有的懲罰,那咱們這修仙界還說什麼除奸邪妖魔,揚浩然正氣,造清平世間!”

“沒有,我只是感嘆世事變幻如此之快,如此無常。。。”

“咳咳咳。。。。”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秦秋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

想掙扎著爬起來,卻渾身無力,只急促地咳起來,兩名弟子這才發現秦秋已經醒了,趕緊扶她起來靠在床邊。

“你,你們說什麼?俞裴死了?咳咳咳。。。”秦秋抓住了其中一名弟子的手,不可置信地問道。

“家主,你怎麼了?你不記得了嗎?是你刺中了俞裴,後來,他被震到懸崖下去了,肯定是死了。”

“是。。。是我?是我。。。殺了他?”

“是啊,家主,你親自手刃了真正的兇手!”

“因為你殺了俞裴,立了功,其他門派決定不再追究我們逍遙山的責任了,否則,畢竟,他們的弟子是死在了逍遙山,我們肯定也難辭其咎。”

“是啊,家主,他們已經在兩日前,各自領了自家弟子的屍身回去妥善安葬了。此事,也算是,了結了。”

了結了?

俞裴死了?

死了!

是我殺的?

我殺的!

我殺的。。。”

嘴裡一直不停唸叨著,雙手死死地抓著被子,秦秋又緩緩地躺下去,無力地閉上雙眼。

“你們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一會。”

聽到兩名弟子退出房間關門的咯吱聲,兩行淚水終於沿著那雙緊閉的雙眼無聲的流下。

秦秋咬著唇,死死抓著被子的雙手已經骨節泛白,她拼命的想忍住。

她不該哭!

她為什麼要哭!

是他罪有應得!是他殺人在先!

可她就是忍不住,任憑如何努力,眼淚還是如決了堤般的往外湧。

模糊了雙眼,染透了青色的枕頭,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事情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一切發生的太快太快,快到令人來不及思考事情是如何開始的,便在戛然而止中結束了。

而她現在,唯一能做到的,竟只剩下無聲的哭泣。

半月之後,逍遙山已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和井然有序。

清晨,暖暖的陽光依舊會鑽進秦秋的房間,提醒她,新的一天開始了。

炊煙依舊在每日的卯時升起,弟子們依舊是早早的起來用早膳,然後修煉,用晚膳,然後就寢,一切似乎並無不同。

枉死的人再冤,卻也無法復活,而該報的仇已報,活著的人,已經完成了他們該做的事情。

起初的驚心動魄和心痛難忍,慢慢變成了一聲嘆息和無奈。

繼而再變成了茶餘飯後的閒話,等這閒話都嚼的無味了,也就沒有再提起的必要了。

所以,寂寂無名的弟子也好,威震四方的宗主也罷,任何人的消失和離去,都不會給這個世界留下什麼痕跡。

生和死帶來的震撼固然是極大的,卻也經不起流年的無聲啃噬,活著的人,日子依舊要過,而且是要好好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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