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先生的家富麗堂皇，每個角落都花了心血，唯獨留下了這一米多寬的白牆，這面牆，本是她用來提醒自己，不忘初心。”
年近七十的劉媽白髮斑斑，身上的服飾簡單樸素，碧綠的耳墜和項鍊突顯著在這個家的地位，她看上去時常保持著客氣的笑意。
劉媽偶爾會看向前側忙碌於指揮的主人餘珊，眼神宛如慈愛的母親。
周旋在這裡並不受待見，劉媽走路緩慢，親手搬來了一把簡約的木椅，示意著客人稍作休息。
“是麼，謝謝。”
“放心吧，他不是刻意為難你的，站姿本就是儀禮的第一課，你不是第一個靠白牆的人。”
老太太雖然上了年紀，起身的動作依舊輕柔，她示範性地挺直了身軀。
對方整個動作自然流暢，沒有半分做作恰到好處地提升了氣質，瞬間從畢恭畢敬的劉媽，轉為了能當家做主的劉老太。
“很多人都找到餘之珊幫忙改造，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帶著誠意。
站姿和獨立思考是第一門課，老婆子不知道透過第一場培訓的標準是什麼，至少，不會是像你這樣發呆出神。”
劉媽取來了一份工作餐，隨之便繼續著手頭上清理的工作，她似乎有幹不完的細活，眼中永遠保持著對於主人的慈愛。
周旋思考著劉媽的點撥，反過身正視著眼前的白牆，這面突兀的牆壁算是整個空間內最單調的存在。
她想象著自己想要蛻變的模樣，新式的髮型，昂貴的衣著配飾，潮流的裝扮，外部千變萬化，不如將頭顱抬高几分，以平視的角度重新認識自己。
周旋放空著自我墜入了想象的深淵，企圖打破自我催眠的禁錮，視線再次落在了身材高挑的小馬馬身上，終究還是白費了一場功夫。
夜幕降臨的時刻，守望在窗臺的赫連掐滅了一根劣質的煙，他這次入戲的角色是一個遊蕩在城市裡的小人物。
隔壁是做泥工的老人，樓下當保姆的阿姨，旁側像是帶著孩子來城裡看病的夫婦，出入夜場的年輕夫妻 ，各色人物組成了浮世人間。
“邵峰還活著。”
赫連再次丟擲了魚餌，第一次試探大抵是因為文件裡周旋對於霸凌的恐懼，肉體和精神雙重摺磨之下，人類自然而然形成了防禦機制。
根據調查，高中時期周旋和其他受害者都曾被皮帶抽打和捆綁，得幸於傳說中的婦科病，女人並未被校霸一行侵犯。
他回憶著起檔案內女人被皮帶抽裂的嘴角，而後對比著她無視大型犬的表現，心中有種難以概述的壓抑感。
他，竟然對一個類似“怪物”的傢伙產生了憐憫…
赫連抗拒著不受控的思緒，他正要撤回訊息，對方卻在夜間八點整做出了回覆。
“就知道他捨不得死。””
周旋依舊在白牆旁保持著站姿，別墅裡的人進進出出早已將角落裡的人遺忘。
她不過回個訊息的功夫便被樓上的珊媽投擲了一顆花生，正中她的眼睛。
對方明顯有些吃驚，可週旋依舊關注著手機，甚至不想浪費時間感知眼部的不適。
“真是，神經病…走吧，不達標，明天繼續。”
“站著。”
二樓的珊媽抱著貓咪轉過了身，在場的幾個助手和助理起初並沒有在意依舊保持低頭狀態的周旋。
直到對方擺了個誇張的投擲動作，下一刻，花生米正中珊媽的眼角，就像是一場毫無情面的宣戰。
“走了就別再回來，我告訴你…”
“我會回來的，莫拾歡的錢不會白白浪費。
你好，邵峰家屬嗎？
我是澳洲之行領隊周旋，醫院急救中心？好，麻煩發個地址給我，等會見。”
周旋低壓著的腦袋瞬間抬起了許多，她單手插著兜，壓制著難以言說的喜悅，確認邵峰活著 ，似乎比想象得還要讓人振奮。
“理由隨便你編，我不希望莫拾歡知道行蹤，謝謝。”
周旋掏了掏口袋，將三百元紙幣按放在了桌面，算作今天的兩頓快餐費。
她也許永遠成不了莫拾歡想讓她成為的樣子，至少，這輩子不會。
“帶上你所有的訊息，前往市區仁懷醫院急診部。”
赫連長夜回看著收出的第二條訊息，他收合了門窗，背上了黑色的橫挎包，在細雨綿綿的夜出發前往周旋所給的地址。
兩個人一南一北向著醫院進發，周旋難得打了個計程車，駕駛員師傅自來熟， 聊起話題便是滔滔不絕 。
她的新網名成立了一個新的聊天群，管理員王君瑞修好了群暱稱：色彩斑斕的黑。
“大家好，我是一班王君瑞，現在，我把管理員轉給四班周衣衣。”
車內正播放著類似復仇戲碼的廣播劇，計程車師傅笑談著快意恩仇的水滸世界，將古人的思維和現代社會的法制混淆而談。
“你看，我就猜到結局了吧，男女主聖母心氾濫，還不是原諒了女配所有惡行，死在壞人手裡的人連只王八也不如。”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眼見車上的悶葫蘆總算開口，師傅興致大發，討趣著說起現實的無奈。
“呦吼，怎麼你還能力挽狂瀾呀，認命也是一門學問 。”
“也許吧。”
周旋看著最後入群的網友暱稱，對方的名字居然也是周璇，不過相對她的名稱，“璇”字多了一個王字偏旁。
“姐姐，你聯絡了我。”
對方的身份在此刻得以驗證，她們不愧是一個家門所出，直到此刻也在暗自計劃這場多年後的復仇。
不管妹妹是何居心，周旋都願一試，畢竟當年若非自願，她根本就不會代替妹妹受害者的身份，也就沒有後來的故事。
“這是我兩次大會的參會地址，她想來，我自會等。”
“姐姐，如果是我想來呢，對了，我也改了名字，就叫周璇。”
妹妹將聊天群當做了私用，在外人看來她們也許只是一對鬥氣的姐妹，話裡話外不過是一個妹妹對姐姐的嗔怪。
“那就一起。”
周旋的回覆另有她意，亦如對方不知所謂的威脅。
周璇和周旋一字之差，立意卻絕不相同，帶有“王”字的名，除卻自大狂妄，還有排除一切干擾的用意。
周旋保持著困惑多年，總算離清算的機緣越來越近，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自然也不會有沒頭沒腦的恨。
“好啊，說不定吧。”
看似平靜的對話夾雜著莫名的火藥味，回顧當初真相，也說不清到底是誰利用了誰，這筆糊塗賬也到了結算的時刻。
“她會參加兩次會議，我可以幫你約出來，我的辛苦費費用全款支付。
對了，我還有對王炸，周旋的父母，還活著呢。”
妹妹隨手便轉發了周旋的會議地址和日程安排，除卻一雙眼睛有異，妹妹的膚色更為白嫩。
她的身材略瘦，清新的妝容頗有鄰家女孩的氣質。
女人腳踩著高跟鞋走在複式的公寓房內，無比滿足地感受著小羊皮材質的鞋子所帶來的觸感。
高A的仿品佈滿了複式公寓二樓，儲物間各色包包皮鞋都帶著明顯的品牌標識，就連彩妝系列也是高階假貨。
“為什麼問怕不怕他們受連累…
搞笑啊，那就麻煩你做件好事，處理個乾淨，我和她一樣，最討厭威脅。”
電話那頭傳來李警的咳嗽聲，女人輕撫著新入手的絲巾，信用卡還款簡訊不時來襲。
“她心裡有根刺，我懷疑她殺了人，不，就是她做的吧…
想像一下週衣衣鋃鐺入獄的感覺，哈哈，這可是殺手鐧，當然是另外的價錢。”
錢到賬的聲音分外愉悅，妹妹周璇潛伏於復仇者聯盟，雙面發展著自己“偉大的計劃”。
眼下，她既不破壞針對李莉婭的復仇，也不會放過擊潰姐姐周衣衣的機會，雙管齊下 ，瞬間成就感滿滿。
周璇確信這一次，依舊可以將姐姐“賣出”一個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