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存了片刻，謝懷遠閉了閉眼，無聲輕嘆。折騰了這麼久，他也實在疲累。
他安撫好君蘭，便對著高護院吩咐道：“沁兒膽敢謀害主子，杖斃後扔到亂葬崗；留芸觸犯府規，背德犯上，即刻將人捆了，明日一早著人用貨船裝了，發賣去偏遠之地。”
此話一落，地上的兩個丫鬟都驚恐地哭出聲來，然而沒哭多久，就有人上前堵住了她們的嘴，將她們捆了起來。
沁兒被拖了下去，迎接她的便只有一個“死”字。
輪到留芸時，站在一邊的君蘭開口道：“到底是主僕一場，我還有些話要同留芸說，讓人將她先拖到我屋子裡去吧。”
謝懷遠點了點頭，讓人照辦，他自已則大步離開了玲瓏閣。
待人都散了時，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蘇嬤嬤心疼地看了君蘭一眼，默不作聲地去小廚房做宵夜去了。
院子裡，只扶桑留下陪著君蘭。
扶桑心疼地看著五姨娘落寞的背影，她緩緩走上前去，輕聲道：“其實剛才有些話，姨娘應該讓奴婢來說的，這樣就不會破壞您在老爺心中溫柔似水的形象，老爺也不會對姨娘生氣。”
君蘭卸下了面上的偽裝，在此時才露出冰冷的神情。
她無所謂地勾了勾唇，慢條斯理道：“同樣的話，我說和你說效果是不同的，你說，便是犯上背主，他甚至都不會聽你講完。”
“我知道他是什麼德性，五年了，他喜歡溫柔似水的女人我便一直在偽裝自已，我已經裝得夠久夠累了！可是你也看到了，即使我如此討好他，還為他生兒育女，但是遇到事情時，他的第一反應還是懷疑我！”
“當真相被我揭穿時，他也絲毫沒有要替我做主重懲周氏的意思。扶桑，要不是我們提前洞悉了二房的計劃，早早做好準備，你知道嗎，今日沁兒的指證，就足夠讓他處置了我！到底我只是一個賤妾，比不上他的寶貝兒子金貴！”
“扶桑，我好累，我不想裝了。我迎合了他五年，我以為他心裡總是有我的，可是今夜的真相太殘忍了。原來這麼多年，我都是在自欺欺人。我被二房欺負了這麼久，我一直忍著，忍著，好不容易等來今日的機會。多好的機會啊，我壯著膽子在他們兩個面前揭發這一切，可你也看到了，老夫人是什麼態度，他又是什麼態度？”
“所以，與其一輩子靠男人施捨的一點恩寵過活，得一點那並不牢靠的庇護，那還不如我自已亮出爪子，狠狠地反擊回去！”
扶桑接話道：“姨娘別難過，我們還會有機會的。”
君蘭道：“機會是有，但他的態度不變，我們則永遠不能成功。”
扶桑的目光虛無地投向某一處，而後逐漸變得堅定：“那我們就讓他的態度慢慢改變就是。”
君蘭又道：“扶桑，千萬別相信男人，男人靠不住……”
這個道理，扶桑比君蘭更先知道，因為她上一世拿命換來過血的教訓，所以這一世，她寧願選擇五姨娘這個身處弱勢的主子作為依靠，也不願意去攀附任何男人。
“奴婢知道。”看著君蘭面上疲憊的神色，扶桑上前去，將自已柔弱的肩膀借給她靠著，寬慰道，“男人靠不住咱就不靠男人，姨娘放心，只要我在一天，我便會護好您、護好五姑娘，也護好即將出世的小主子的。”
君蘭感動地道：“還是你最好。之前讓你隱忍了那麼久，辛苦你了，如今鬧了這麼一出，雖然對二房沒有什麼切實的傷害，但好在我們將二房埋在玲瓏閣裡的釘子一次性挖乾淨了，這下我可以放放心心地等待孩子出世了。”
扶桑笑著點了點頭，心上壓了許久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事情的開端還要扯到一個多月前，她剛進玲瓏閣那日。
那日，五姨娘單獨將她留下，同她說了一番話。
姨娘先是同她講了鯰魚和沙丁魚的故事，末了，對她說：“扶桑，現在我便要讓你做這條鯰魚，將玲瓏閣的水攪渾，讓二房埋在我院子裡的暗刺統統浮出水面！”
“扶桑，我小心翼翼地防備，但還是防不了那些隱藏太深的人。如今我肚子一天天大了，臨盆之時更是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若是不在這之前將這些暗刺一股腦兒拔除，我又怎麼能放心呢？清兒一個人的安危就足夠讓我擔驚受怕了，若是再生出一個兒子來，我要怎麼活？”
“扶桑，只有你能幫我了，你是新來的，就像剛投進來的鯰魚，你的到來一定會讓他們警惕，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關注，而只要你吸引了他們的目光，我們再設下一個套，瞅準時機，便可將其一網打盡！”
如今，她終於做到了，她和五姨娘聯手，這一次成功拔除了三顆釘子。
……
臥房之中，留芸像塊破布一樣被扔在地上，她的眼中有著濃濃的恐懼和不安，這種情緒在她看到君蘭和扶桑攜手進來時達到了頂峰。
她不斷地蠕動著身子後退，只希望有個地方能讓自已藏起來，藏起來，就不用面對這一切了。
扶桑將她的狼狽看在眼中，扶著君蘭坐下後，又回身關上了門。
屋子中只有她們三人。
扶桑上前蹲在留芸面前，語氣淡漠地道：“夜深了，不要大喊大叫，也不要求饒，吵到姨娘的話，我們不能保證你這次做的事情會不會牽連到你的家人。”
聞言，留芸果然快速安靜了下來，她待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卻如冰錐一般冷冷地射向扶桑。
扶桑見此，無所謂地笑了笑，抬手扯掉了她嘴上的布。
君蘭喝了一口水，輕輕將杯子放下，這才看向留芸，淡淡地道：“有什麼想問的，問吧。”
留芸動了動臉頰的肌肉，覺得沒那麼僵硬了之後，又緩了緩，似乎是憤怒不已，也似乎是心有不甘，她的臉色不斷變幻著，最終，恢復成了一片平靜。
她輕笑一聲，問：“什麼時候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