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雨滴落下的聲音,汽車衝破小水窪的聲音,遠處時隱時現的悶雷聲,一切都像是在無休無止的拉長此時的沉默。

兩人互相凝視著,不發一語。

不二想著應該用什麼話去回應。從兩人在一起到現在,手冢隻字未提我愛你,但是跟他說的每一句話,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說我愛你。

他的愛是根植於心間,因為過於濃烈而被悄悄的保護了起來。而想要回饋這種情感的不二也是如此的心情。

他並不是不善於表達,他比手冢更擅長將內心的情緒表達出來。只是在此時的兩人面前,他感覺,自已所能說出的全部的能夠描繪情感的語言都是蒼白的。

不二往手冢身邊靠了一步,踮起腳在手冢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好了,感性時間到此結束。”不二展顏一笑。“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留在你的房間看你的日記嗎?”

“嗯,好。”

不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窗邊,一邊聽雨一邊看日記。他時不時的抬頭看手冢的背影。滿心只剩歡喜。

手冢的自我情緒調節幾乎到了完美的地步。他不會因為過分的感性而做出衝動的行為。也不會因為太過理性而看起來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就算有的時候看起來似乎直的要命,但是略顯遲鈍的這一點反而讓不二覺著很可愛。

雖然不夠浪漫,但懂得如何提供情緒價值。

雖然手冢總是說,他希望不二站在他的身旁,而不是站在身後。但是不二卻還是喜歡看他認真的背影。

手冢正在對明天比賽的對手進行分析,預測他們會派出的陣容。明天一隊休息,二隊比賽。原本分隊不算清晰的日本,在來了之後也必須明確分好一隊和二隊。他們將參加不同組別的比賽,會有不同的對手,比賽不會有交叉,也不會競爭同一個冠軍。

這對選手來講是一件好事,但是對教練來說就會格外的有壓力。

獨自忙了一會兒之後,手冢突然回過頭,略顯猶豫的說道:“周助,我有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嗯?看你的表情應該是很重要的事。”不二合上日記,認真的看著手冢。

“其實是這樣的。原本的計劃是,一隊和二隊的比賽不會有時間衝突。但是根據組委會的最新安排,一隊和二隊的比賽會在之後有時間上的衝突,所以神教練和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來帶二隊。”

“聽你的意思是我要全權負責了是嗎?”

“必要的時候我會給你參考意見的。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是一種束縛。所以我想尊重你的意見。你可以考慮一下,在明天之前答覆我就行。”

“好。”不二站起身。“那我出去考慮一下。”

不二離開房間,乘著電梯來到樓下。雨還在下。他跟前臺借了一把雨傘,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走進了大雨裡。

雨夜的街道格外安靜,屬於夜晚的街景彷彿被人裝上了一層毛玻璃。就連那些閃耀的燈火也好像變得虛弱無力。

不二撐著雨傘,沿著酒店前面的小徑在旁邊的公園轉了一圈,然後穿過馬路,往海邊靠近。

一路上他沒有遇到一個人,只有雨滴打在雨傘上的聲音伴著他。他站在距離海岸有一段距離的馬路邊,防止自已被捲進海里。

海浪隨著風翻湧著,原本清澈湛藍的海水變得不那麼純粹了。它隨著這場暴風雨改變了自已的姿態。但等到大雨結束,太陽爬出來的時候它一定又會恢復他原來的面貌。

不二的心情也如這片大海一樣複雜。手冢的建議無疑是用另一種方式給了他又一次達成夙願的機會。只是在得到機會的同時也伴隨著責任。

這種責任確實給他帶來的壓力。他擔心自已是否真的能夠如手冢所期望的那樣,盡職盡責。從接任U17中學組教練的時候就毫不掩飾自已的野心。他要將一隊和二隊都帶進決賽,稱霸整個中學組。而不二正是害怕自已真的接任了這項工作,如果做的不好,會讓手冢失望。

可是,能夠再一次和他站在同一個立場,為了同一個夢想奮鬥的機會他也不想錯過。雖然做顧問也很好,但是自已的肩膀上始終缺少了一種責任。他不需要對結果負責,不需要對整個隊伍負責,所以在他自已的內心裡,始終也並不認為自已真的和手冢並肩而立。

忽然一陣風吹來,把不二手裡的雨傘吹到了天上,雨噼裡啪啦的打在他的身上,只是一瞬間,他就已經渾身溼透了。他抬起頭,迎著大雨,有些睜不開眼睛,但是他還是努力的盯著天空,看著雨傘在天空中打著旋,被風撕扯著落進了海里。

雨打在身上,似乎沖掉了他的迷茫。他轉過身,邁出最大的步子往回跑。不二像是一個剛從海里來到岸上的美人魚。拖著一身雨水一頭衝進了酒店。他幾乎腳步不停的衝進電梯,又衝出電梯,衝到了手冢的房間前。

手冢聽到了敲門聲,放下手頭的工作起身開門。

門一開,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不二的頭髮滴著水,粘在臉上,他身上的白襯衫已經溼透了,打著褶子貼在身上,讓他看起來似乎又小了一圈。

別人是出水芙蓉,而他現在狼狽的就像一隻落水的小熊。

“你怎麼了?周助,快進來。”手冢說著,隨手開啟了旁邊浴室的門,從裡面拿出毛巾搭在不二的頭上。

“我出去溜了一圈,結果雨傘被吹跑了。”不二苦笑著說道。等手冢把毛巾拿開,他甩了甩半乾的頭髮,走進了房間。“我有話要跟你說。”

“有什麼話一會再說,先把溼衣服換掉。”手冢一邊說著一邊開啟自已的行李箱,在裡面掏出兩件乾淨的衣服扔到床上。但不二還站在原地,沒有要換掉衣服的打算。

手冢轉過身看著他,指了指床上的衣服。“如果覺著不合適,把你的房卡給我,我去幫你拿你的衣服。”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不二搖了搖頭。“我是想說。我接受你的建議。但是.....”

“你不要有所顧慮。”手冢說:“我信任你,但是我不想給你壓力。”

“我知道的。”不二笑著說道:“是我自已給我自已的壓力。不過我得感謝這場雨。讓我清醒了一點。”

不二拿起床上的衣服,轉身往浴室走,隨手從口袋裡掏出房卡扔給手冢。“麻煩去幫我把毛巾拿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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