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和石井分開之後就在路口打到了計程車。此時正值人們出行的高峰期,每一個大城市都逃不過的擁堵如同樣東昇西落一樣平常的出現在每一條主幹道上。
堵車的時候,不二本想睡一覺,奈何剛閉上眼睛,口袋裡的電話就又響了起來。他本以為是石井那個傢伙又打電話來磨磨唧唧,本來不想接的,但司機看向後視鏡的目光帶著讓人不舒服的探尋。
不二掏出電話看了一眼,是由美子打來的,便馬上接了起來。
由美子照舊捉弄了不二一番,又噓寒問暖了幾句,然後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說真的,有人給你介紹女朋友。”由美子的笑意連掩飾都不掩飾。透過聽筒還傳來了從另一個熟悉的大笑聲。
“真的嗎?沒想到我這麼受歡迎啊!”不二哼笑了一聲。“那你們是怎麼說的呢?”
“我們啊,當然是......”由美子停頓了一下,似乎是為了忍住笑意。“我們當然是要留給你自已決定啊!”
“姐姐真是的,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果斷拒絕嗎?而且......”
“別說什麼我本來就知道這種話。”由美子一副無所謂的語氣。“我又不是你,這件事又跟我沒關係,就算我知道也沒有理由拒絕啊?昂,你說對吧,周助。”
由美子說的輕飄飄的,不二從她的語氣裡還是聽出了準備看好戲的態度。
“我們家通常都貫徹自由成長的養育方式,所以自已的責任要自已承擔。你被人盯上了那是你自已的事情,不過呢你要是自已把事情的根源解決到,自然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
“事情的根源?”不二重複了一句。他知道由美子處於工作的習慣,話總是說七分滿。他也就不得不費盡心思去揣摩那帶有真正含義的三分所隱藏的東西。
“跟由美姐聊天真是耗費腦細胞啊!你根本就是想要看熱鬧吧。”
“我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再說了,怕麻煩的話你還讓談什麼戀愛。難道手冢君就說的很直接嗎?”
“沒錯,他跟你不一樣,一點兒都不一樣。”
“哎呀呀,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啊,你護的真周到。”由美子笑了。
“所以,由美姐打電話來應該不是為了聽這些的吧。”
“當然不是,只是提個醒,你現在已經升級為儲備糧了。想要從根源上解決去問題你誰都不要指望,指望你自已吧。”
由美子掛了電話,不二一隻手支撐在門框上,歪著身子開始思考。
他和手冢互相知曉對方心意的時間早是多年以前了。但是即便對對方懷有與友誼不同的感情,他們互相也沒有誰主動打破這層隔紗。或許是那個時候太過年輕了,對未來的一切都毫無把握,所以才會心照不宣的以友情的名義陪伴在彼此的身邊。
不二曾經一度懷疑過他們之間相遇的時機是不是正確的。但是思來想去,也找不到否定的理由。少年的心動總是單純的,不摻雜任何利益和紛爭,也不會為世俗考慮半分。可是隨著年齡的不斷成長,與社會的關係變得越來越緊密,再想要邁出那一步反而更艱難了。
他們沒有在互相守在彼此身邊,他曾經下定決心,以後絕對不能再依賴那個人,可是到頭來,自已的勇氣只夠持續十年的等待。他終究還是依賴了他,依賴了他的主動和勇敢。
這一次,他能否主動一次呢?
不二按下車窗,在海風拂過面龐的時候,下定了決心。
他回到酒店,正好遇到了多尼克從樓上走下來。
“嗨,不二先生,真巧啊!”多尼克的臉上依舊帶著讓人不舒服的笑容。
不二收起了往日的隨和,臉上的笑容也只是為了禮貌而存在。“你好,多尼克先生。”
“不二先生是剛從外面回來嗎?今天的比賽延後了,真是遺憾啊!你們明明處於優勢的。”
“感謝你的肯定。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不二說著就往旁邊邁了一步,打算繞開多尼克離開。
“別急著走嘛!”多尼克糾纏道:“如果你沒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出去喝一杯怎麼樣。”
不二轉過頭,回望著多尼克的臉。那張如鷹嘴一樣的臉從額頭到下巴,每一處看過去都讓人不舒服。他並非無意識的露出那種令人生厭的笑容,相反,他是故意的,他喜歡看在他玩味的笑容之下,別人的反應。這樣的個性乖戾又危險,好像一張分不清正反面的面具。
不二沒有太明顯的表現出厭惡,但是每一次見到多尼克所感受到的那種厭惡讓他沒辦法無視自已的本能。“不必了,我還有事,謝謝。”
不二扭頭就走,不知不覺間加快了腳步。喜歡一個人和討厭不一個人的極端雖然互相背離,但是根本上也沒有什麼差別。
不二推開房間門的時候,手冢正好將最後一道料理端上桌子。
“歡迎回來。”手冢說道。他仔細的端詳了一下不二的表情,在那去之又來的笑容裡感受到了一絲不U不尋常的氣息。
“你怎麼了?周助。”手冢問道
“啊?為什麼突然間這麼問啊?”不二關上門,將揹包隨手扔在地上。他看著手冢,慢慢的放鬆了自已的笑容。
“不,沒什麼。”手冢猶豫了一下。“剛才突然覺得你的表情有點緊繃,還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情呢。”手冢一邊擺放碗筷,一邊問道:“工作談的怎麼樣?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其實根本沒必要我去的。都是石井那個傢伙多此一舉。”不二洗完手,和在家裡的時候一樣,習慣的坐在了餐桌邊上。“而且,有一個漂亮端莊的女孩似乎喜歡上我了,嘿嘿。”他咧嘴一笑。
手冢在不二的對面坐下來,伸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是嗎?你還真是受歡迎啊!”
手冢一說“是嗎”的時候,不二就知道這傢伙吃醋了。但他沒有馬上揭穿,而是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手冢的表情。
手冢繼續說道:“你上學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很受女孩子的歡迎。沒到情人節的時候送你巧克力的同學能從教學樓排到球場。確實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呢!”
“造成了困擾。”不二的笑容開始變得邪惡起來。“到底是給你造成困擾還是給大家呢?我可不記得我收巧克力的時候有影響過別人啊!”
“是,是給學校......”手冢不坦率的側過視線。“作為學生會長,我有義務對學校的秩序負起責任。”
“啊呀呀。好一個盡職盡責的學生會長。可是我還記得,某個會長大人說什麼吃不來苦味的巧克力,就隨手丟給我,但是奇怪的是我可是從裡面吃出了酸酸的味道呢!”
手冢抬起頭,他眨了眨眼睛,歪著頭思考。事情雖然過了很多年,但是他仍記得當時自已確實吃的是苦味巧克力的試吃品,那個詭異的味道至今都留在腦海裡,對味覺來說根本就是折磨的味覺記憶他終生難忘。
“不對啊,我記得那東西是苦的,我特意嚐了一下呢?”
“吼?特意嚐了一下。”不二咧開嘴:“嘻嘻。”
手冢意識到自已無意間說漏了嘴。只好苦笑著嘆了口氣,承認自已當時確實是受到了“女孩們的戰爭”的啟發,才決定送巧克力的。
“你當時就不覺著奇怪嗎?”手冢問。
“沒有啊,當然不會覺著奇怪。誰說男孩子就不能送巧克力了。”
手冢點點頭,笑了。
只是他不知道,那一盒精心挑選的巧克力就像是一句無聲的告白,在日後的十年裡一直都是不二不願放棄的希望。
然而不二也不知道,正是那次精心設計的試探,讓那個少年堅定了日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