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冢的催促下,不二淺嘗了一下,味道還是熟悉的味道。但多少有點不同。

“這家店重新開業了。不過老闆已經不是之前你說的那個奶奶了。”

“我大概知道是誰了。”不二的喜悅似乎又多了幾分。“老奶奶牽掛了那麼多年,終於有了一個好的結果。”

手冢點頭。他將在店裡那個男子對他所說的事情幾乎一字不落全都告訴了不二。

男子中學畢業之後就沒有再讀書,也不願意跟著自己的母親一輩子守在這間小店裡,便孤身一人離開家,輾轉了各個地方,因為沒有學歷也幹不了什麼技術性的工作,只能到處打零工。

曾經夢想的山河遠闊,未來可期都只不過是浮游在腦海裡的虛妄罷了。那些幻想出來的美好願景終究都是海市蜃樓。

失敗的婚姻將他本就不安穩的生活弄得支離破碎。終於他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裡,走進了公園旁邊孤零零的電話亭。

那個狹小的空間成了他的避風港,他卻始終沒有拿起電話的勇氣。他抱著頭,蜷縮在電話亭的一角,淚水宛如滂沱大雨。

他想起以前自己那間臥室,即便狹窄昏暗,那也是在他非常想要一個獨立的空間之後,母親想方設法騰出來的。那裡只容得下一個人,可是卻擁有無限的快樂。他哭了好久,終於如同懺悔一般,跪坐在潮溼的地上,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那個時候我只是懺悔卻不知道悔改。我不願意回來。”男子吐著菸圈,嘆了口氣。“老媽卻願意遷就我,讓我在九州開一家店,將那些手藝都交給了我。那些我曾經鄙視的東西,反而成了我唯一能夠養活自己的手段。後來老媽去世了,可我的心裡始終都感覺少了些什麼。直到我決定回到東京,重新將這家老店再開起來的時候,我才感覺我的人生終於有了著落。”

·

不二沉下視線,看著桌面上映出的圓形的光圈,喃喃道:“人總是要經歷一些什麼才會突破自我呢。”

手冢點頭。“在我們年少還不成熟的時候總是會跟著自我意識去感情用事,等到長大成人,經歷了更多的大風大浪之後,再沉下心來回頭去看,以前那些意氣用事的自己是多麼幼稚可笑。”

不二:“你有過後悔的事情嗎?”

“沒有。”手冢說的很果斷。他站起身,走到陽臺開啟門,讓夏夜的風吹進來。

不二轉身看著手冢的背影,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多年以前。

關東大賽與跡部一戰之後,手冢好幾天都沒有出現在社團,也沒有出現在學校,也沒有主動聯絡過任何人。不二很擔心,有好幾次想打電話過去,都在猶猶豫豫之後放棄了。他不知道當時的手冢到底是怎樣的心情。青學贏了,可以繼續往前走,但是手冢他自己呢?他一直所堅定的未來恐怕會因此碎成一堆觸手可破的泡沫。

在糾結了幾天之後,不二終於敲開了手冢家的門。他是以還字典的藉口去的。

其實這個藉口並不算很好,還了字典也沒有什麼可以久留的藉口,手冢完全可以直接打發不二離開。

手冢站在門口迎接,他依舊錶情淡然,喜怒哀樂不形於色。不二遞過字典,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就此離開。

說一句關心的話其實並不難,但是不管怎麼說,怎麼問,不二都害怕會重新揭開手冢的傷疤。

手冢依舊站在原地,他似乎是看出了不二的猶豫,在不二即將轉身離開的時候,他輕聲說道:“如果不著急的話,要不要進來休息一會兒。”

不二愣了一下,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出錯,才轉身笑著點頭。“好啊。”

手冢家有一個很大的院子。不二記得那天的月光又清又冷,灑在院子一角的鯉魚池裡,照亮了輕輕擺動的魚尾。

兩個人坐在迴廊的露臺上,吹著夜風看著月亮在雲層背後進進出出,談論著互相感興趣的話題,從古典音樂聊到歐洲歷史,從古典文學聊到現代文學,聊著過去和現在,卻始終沒有人提起未來。

十幾歲的少年,未來有著無限的可能性,也有著諸多的不確定性。從一開始,不二就壓抑著那顆感性的心。他想知道手冢的狀況,想知道他的心態,想知道他未來的打算。可是無數次想問的話擠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一次一次的被另一個話題代替,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問出口。

雖然有些遺憾,但是不二並未感到失落。在這僅僅一個多小時的閒聊中,他對手冢有了更多的瞭解。以前那種模稜兩可的想法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中得到了確定的答案。

不論未來會怎樣,肩膀也許再也抬不起來,手冢都不會後悔當初在賽場上做的決定。

成為職業選手,站在世界網壇的巔峰,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夢想。但追尋夢想的過程中必須遇到的阻礙,不管是已知的還是未知的,他都照單全收,不會說一句後悔,掉一滴眼淚。

身為青學網球部部長的責任,他必須用自己的一切支撐起整個球隊,為了一句承諾,為了所有人的夢想,他一個人的未來並不算得了什麼。他還有很多路可以走,但是他所揹負的青學網球隊的路只有一條。

他會用盡他所能做到的一切,站在終將屬於他的巔峰,絕不會後悔。

自那之後,不二更加確認自己的心意了。

——他喜歡的果然還是那個真誠的有些不會拐彎,目標明確且現實,既執著又溫柔,強大到無所畏懼的正直熱血的手冢國光。

不二來到陽臺,站在手冢的身邊,這次他並未像那天一樣,將溜到嘴邊的疑問嚥下去。他望著漫天的星斗,輕聲說道:“國光,你曾經拒絕做我的領路人,告訴我路只能自己去走。或許在別人看來我是做到了,做到了用網球去詮釋真正的自我。但是隻有我自己知道,那不過是表象而已。”

“那次中斷比賽之後我下定決心一定要趕上你,但同時我也在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會那麼感情用事。如果你不夠了解我,不夠敏銳,或許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就從那天畫上了句號,這輩子可能連面都不會再見了。”

手冢看著不二,臉上是苦澀和無奈。或許他曾經一度認為自己對不二有些殘忍了,才會在之後第一時間打去電話。但是即便滿是心酸與苦楚,他也別無選擇。

不二用雙手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精神一點。他繼續說道:“其實我曾經一直以為,你會一輩子站在球場上,或許一輩子都會留在德國,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為去德國留學做準備,如果那天你沒有回頭,或許這陣子我也在德國了。”

手冢茫然的迎著不二的目光,不二娓娓道來的一切,都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曾經一度因為無法瞭解真正的不二而困擾,也因為能在球場上看到真正的不二而欣慰。他扔下沒有打完的比賽轉身就走,用自己的方式強行留住不二。他知道以自己的個性,恐怕永遠都難以放開手腳,但是不二不同,他不應該被束縛,真正的不二應該是自由自在的。

手冢的眼角永遠都會不二留著一絲暖意。“如果我沒有回頭,可能就是另一個故事了吧。”

“是啊,我沒有在那場比賽之後站在網壇上,你會不會有些失望啊。”

“我不會。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即便我還像原來一樣,對什麼都無所謂,喜歡也是藏在心裡,無法和你一起鼓起勇氣去跨越那道牆,也無關緊要嗎?”

“我想我會等吧,就像等最真實的你那樣,一直等下去。”

“哈哈,真像你的作風啊,真執著。”不二靠在欄杆上,遙望著遠處渾然一色的天空。

手冢:“我以為你會說死心眼兒。”

“想說來著。”不二不禁笑出了聲。“突然覺著可能會傷你的自尊,就換了一個褒義詞。”

手冢:“......”

他完全沒聽出有誇獎的含義。

萬家燈火點亮城市的夜晚,不遠處的訓練場裡依稀還能看到一些學生結伴同行的身影。

為了更上一層樓與更強的對手比賽,他們也曾這樣披星戴月,為了練好一個球,甚至整夜都待在訓練場。那個時候就算苦累也會享受網球的快樂。

但是成年人的生活卻並非如此,繁雜的社會讓每一個人都變得不再單純,就算是熱愛的工作也並非永遠快樂,勞心勞力的同時也需要換一種心情。

“對了。”不二突然問道:“下個月你就要忙起來了吧?”

手冢點頭。“是啊。立海大學那邊也要開課了,估計之後會有的忙了。”

“既然如此,要不要哪天出去放鬆一下。”

手冢頓了一下。“這倒是沒問題,不過周助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下個禮拜天,沖繩那邊有舉行夏日祭活動。”不二摸著下巴,聲音突然變小了。“植物展的活動不能帶家屬,看樣子夏日祭是不行了。”

手冢的眉毛隨著不二逐漸降低的音量輕輕的往一起靠攏,他眯起眼睛,問道:“等一下,周助,不能帶家屬是什麼意思,你和誰約好了?”

不二一愣。他剛才嘟嘟囔囔的聲音已經壓的很小了,小的和蚊子差不多。沒想到手冢的耳朵這麼好用。

不二瞬間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哈,你說什麼啊。我聽不懂哎。”

剛才還一本正經,甚至有些嚴肅的氣氛好像一下子被人塞了一個煮開了的熱水壺,只是壺裡裝的是新鮮的醋。

不二伺機閃回屋子裡,手冢慢了兩步跟在後頭,還不忘隨手關門,他大聲喊道:“等一下,周助,你把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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