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憶

聽到這個問題，李知暮的眼神暗了暗，咬了咬下唇，抬起頭看向季慈，訴說著自己的疑惑：“爺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短時間內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季慈思索一番，“你是說，他失憶過兩次？”

李知暮點點頭，“我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有時候讓我覺得很陌生有時候又讓我覺得好熟悉。”

“是這樣啊……”季慈咳了幾聲，又撫了撫手示意自己沒事，“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年輕的時候，有個玩得不錯的朋友，我們是高中同學，後來也一直有聯絡。他高中的時候喜歡一個omega，那個omega和我是鄰居，性格開朗，後來上高中那年出了場車禍，醒過來之後失憶了，性格也與之前截然不同。”

“我朋友就喜歡上了性格截然不同的鄰居，沒過多久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結果高考前幾天，我那鄰居突然好了，想起來了原來的事情，死不承認和我朋友在一起的事實。”

“就這樣，他們兩個分開了。我朋友了復讀一年，鄰居也去了很遠的地方，兩個人再沒見過面。”

“又過了十多年，那個omega突然來A市找我朋友，我朋友一直忘不掉對方，兩個人不多時就在一起了。”

“他們兩個結婚的時候我還去現場了，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確很是般配。”

“我本來以為他們兩個人可以一直在一起，沒想到……”

季慈說到這裡頓了頓，李知暮輕聲問道，“沒想到什麼？”

他搖了搖頭，繼續說了下去，“沒想到，還不到兩年，兩個人就離婚了。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鄰居再一次離開了A市，我那朋友也瘋了。”

“瘋了？”李知暮微微皺眉，有些疑惑道。

季慈點點頭，“瘋了，嘴裡天天唸叨著他要去另一個世界，一直說些聽不懂的話。”

“再後來，他就離開了A市，我再也沒見過他。倒是我那鄰居，幾年後又來A市找我朋友，沒找到最終找我問對方的下落，我把我朋友這些年的經歷都告訴了他，他哭著離開了。”

“後來才知道，他去找我朋友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們，也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季慈嘆了口氣，“或許兩個人註定沒有緣分，即使相愛，也沒辦法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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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淮集團。

沈淮煜在時針走到七的時候放下手裡的東西，從辦公椅上起身。

郭幸已備好車，沈淮煜坐到後座上，開了點窗戶，“去老宅。”

“好的沈總。”

快到秋天，天氣卻依舊很熱，晚上的風也帶了絲熱氣。沈淮煜將西裝外套脫下，將襯衫最上面的兩個釦子開啟，吐了口氣，看向天邊的晚霞。

感受到手機振動，沈淮煜點開微信，看到家庭群裡容槿發的一連串資訊，思緒有些恍惚。

對於他來說，母親是種很特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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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煜的父母在他八歲那年就已經離婚了，離婚的原因很普通——男方出軌了。母親義無反顧地和對方離婚，拉著他去了新的城市生活。他跟著母親生活，和父親的唯一聯絡是父親每個月給他們撫養費，後來父親聯絡的次數越來越少，撫養費從一個月一打變成了半年一打，再到一年一打，最後再也不給，甚至換了所有的聯絡方式。自此，沈淮煜再也沒見過那個男人了。

沈淮煜是個很聽話又很可憐的孩子。鄰居都是這麼評價的。

一個年輕的女人帶著一個上小學二年級的孩子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住在城市的最南邊——經濟最落後的區。母親在那裡租了一個二十平的小房子，從那天起，兩個人便紮根在那裡。

一待就是四年。

母親在他十二歲那年找到了第二春，那個男人很不喜歡沈淮煜，認為他是個拖油瓶，母親看得出來，但卻什麼也不說。後來母親懷了小寶寶，沈淮煜發現這個家裡早就容不下第四個人了——第四個人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涼掉的飯菜、兩個人出門遊玩不告訴他、每天晚上在客廳裡討論肚子裡的寶寶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卻從來不讓沈淮煜參與到討論中。

肚子裡的寶寶搶走了母親對沈淮煜僅剩的一點愛。

其實沈淮煜很理解母親。母親年輕時是個要強的女人，在那個年代，上了大學，後來遇到了父親，放棄了更好的前途，和他結婚生子，心甘情願做家庭主婦。當得知父親出軌的那一刻，母親似乎終於看清楚了什麼，義無反顧的和父親離婚，帶著他生活。

沈淮煜他爹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勝在長相英俊。

沈淮煜長得很像他爸爸。

他知道，母親不喜歡他有這個原因。

母親的這個男朋友什麼都很好，只是對沈淮煜不好。有次那個男人喝醉了，對他講了很多很多話，印象裡，那個男人好像只有那次對他說了這麼多話。

那個男人說他見過母親年輕時的樣子，美豔張揚，他說起自己大學時期那段自卑懦弱的暗戀，說母親因為這段失敗的婚姻失去了很多，他說，只要母親看見沈淮煜，就會讓她想起那段失敗的婚姻，她永遠不會幸福。

沈淮煜有好多疑問：明明他已經是第一名了，為什麼媽媽不喜歡他？為什麼自己長得像爸爸？為什麼所有人都不喜歡他？

但這些疑問都沒能說出口，因為那個男人說，他就是個拖油瓶。

所以當母親大著肚子問他能不能去外婆家住的時候，沈淮煜答應了。他看著母親複雜的表情，對上那一雙有些憂愁的眸子，有一瞬間恍惚，他想問：媽媽你愛我嗎？

被送到外婆家的那一天是個雨天，沈淮煜穿著母親前不久給他買的小白鞋，望著陰濛濛的天，又看著沾上了泥點的小白鞋，心想，這真是不好的一天。

母親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再過兩個個月就要生了，那個男人一手提著行李，一手扶著母親的腰。沈淮煜跟在他們身後，撐著傘。三個人沉默地走完了這段路程。

來接沈淮煜的是外婆家對門的叔叔，見到他們三個人，只是淡淡地打了個招呼，他和沈淮煜外公外婆很熟悉，關於沈母的事也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雖然說是“快生了，沒空照顧沈淮煜，讓他去外婆家住段時間”，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只是個藉口。沈淮煜的外公外婆得知此事後，把自家閨女罵了個狗血淋頭，母親和外婆的關係一直不好，和父親的那段感情一開始便遭到了外公外婆的反對。但那個時候的母親追求愛情，義無反顧地和外公外婆斷絕關係，一直到沈淮煜出生後，她們的關係才緩和了起來。母親離了婚，外婆這個做媽的還是心疼，以至於她說找到了第二春的時候，二老都沒反對。誰知道一年沒到，自家的小孩也不要了。

沈淮煜的外婆是個急性子，當即就在電話裡說道：“你不養小煜，我們養！”

就這樣，沈淮煜去外婆家生活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劉叔叔從那個男人手裡把沈淮煜的行李拿過來放進後備箱裡，沈淮煜沉默地站在一旁，除了道了聲謝再也沒說過什麼了。

他看了眼母親，母親的眼圈泛著紅，似乎要說些什麼，但卻什麼也沒說。

沈淮煜坐進車裡，劉叔剛發動汽車，他一咬牙，一下把車窗開成最大，把大半個頭探出去，雨點打在他的臉上，他看著後面互相依偎的兩個人，還是默默把車窗關上了。

臉上全是水，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從那天起，沈淮煜正式住進了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