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好好

好在李知暮並沒有糾結這個問題。

“木頭同學”這個話題就這麼輕輕揭過去了。

“那你現在開心點了嗎？”李知暮又問了句。

沈淮煜“唔”了一聲，捏了兩下李知暮的手指，笑道：“嗯。你是不是有什麼魔法，為什麼我一吃你做的飯心情就好了。”

李知暮被他逗笑了。

“那明天繼續給你做。”

沈淮煜“嗯”了一聲，頓了一下說道：“其實我沒那麼嬌氣，我吃醫院的飯也一樣。”

還沒等李知暮反應，他又繼續說道：“我好像還沒給你說過我原來的生活。”

沈淮煜笑了笑，往右邊挪了挪，給李知暮騰了個地，“你躺上來，聽我講。”

李知暮點了點頭，把鞋脫了，和沈淮煜一樣半躺在床上。

他握著沈淮煜的手，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聽沈淮煜講故事。

沈淮煜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李知暮似乎看出了沈淮煜的想法，湊過去在沈淮煜的嘴角處親了兩下，“沒關係的，你想說什麼都可以。”

沈淮煜笑了笑，“嗯”了一聲。

-

八歲到十二歲的日子裡，沈淮煜住在平房裡。

沈淮煜記得巷口有一條大黃狗，每天放學回家都能看見那條大黃狗，懨懨地趴在那裡；每天放學回家他都要經過一個大坡，在那個坡上，他被人嘲笑是沒有爸爸的小孩，也被幾個討厭的壞孩子扔了石頭，小石子砸在背上，很疼。

沈淮煜記得另一棟樓住在一層的奶奶每天都會搬個板凳在門口嗑瓜子，時不時會問他問題。

問題無非就那幾個——你爸爸去哪了？你有爸爸嗎？除了喜歡問沈淮煜這些問題，她還喜歡跟那群中年婦女談論八卦，什麼隔壁張家的閨女都三十了還沒結婚啦、孫家的兒子酒駕進去啦、他表妹的堂弟的二舅的女兒得病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們家只有四十平，沒有浴室沒有廁所，做飯也只能在門外開個煤氣罐做飯，上廁所要跑到公共廁所。

沈淮煜沒有朋友，唯一的朋友是後巷的流浪貓，是隻白貓，那隻貓瘸了條腿，長得也不好看，臉上有好大的一塊斑。見人就叫，從來不親近人類。。

但沈淮煜是個例外。那隻白貓不怕沈淮煜，還很親近對方。

沈淮煜給那隻白貓起了個名字，叫它好好。

母親每天早上七點去上班，晚上八點回來，早飯晚飯基本沒有時間做。

所以沈淮煜會在上學路上買兩個菜包子當做早飯，晚上回家會在煤氣臺上炒菜，然後等母親回來。

他八歲那年就學會了炒菜做飯。

第一次蒸米飯，水放多了，結果沒成白米飯，倒成了特別稠的大米粥。

第一次炒菜，沈淮煜炒的是西紅柿炒雞蛋。油放多了，蹦出的熱油濺到沈淮煜的胳膊上，燙了一個又一個小包。

很疼。

在學校沈淮煜不怎麼說話，等下午放學回家，在途經的路上他會和好好說話，把攢錢買下的火腿腸撕開，弄成一小塊一小塊，放在好好面前。

他會對好好說很多話。

說今天作業多不多，老師講的課難不難，那群壞孩子今天有沒有欺負他。

幾乎是每一天，沈淮煜都會陪好好玩上一會兒。

直到有一天，沈淮煜和往常一樣回家，在熟悉的街道上卻沒有看到好好。

他想，也許好好去玩了。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好好都沒有出現。

好好失蹤的第三天，沈淮煜跑了好多地方去找它，一直到很晚也沒有找到。

他甚至還去問了門口最愛八卦的奶奶，結果卻得到了“野貓，不是被車軋死就是被貓販子虐待了”的回答。

他第一次大聲反駁：“不會的！”

好好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會死掉呢。

不都說貓有九條命嗎，怎麼可能輕易死掉呢。

沈淮煜不相信，一直在外面找到很晚很晚，忘記了時間。

在馬路上看到母親的那一瞬間，他臉還是白的，他跑到母親面前想要讓她和他一起找好好，卻被扇了一巴掌。

母親紅著眼睛，手還在發抖：“沈淮煜你怎麼這麼不聽話？都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嗎？為了一隻野貓你跑這麼遠幹嘛？我上了一天的班很累了，你們老師還給我打電話，說你和別的小朋友打架了。沈淮煜，你……”

被打了一巴掌的沈淮煜眨了眨眼，眼淚莫名其妙地流了下來。

他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流著眼淚。

看到沈淮煜這樣，沈母吸了口氣，蹲下身抱住沈淮煜，也哭了起來，“對不起小煜，媽媽不是故意打你的。媽媽……媽媽只是太累了……”

沈淮煜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憑母親抱著他。

過了一會兒，像是忍不住了，沈淮煜才回抱住母親，一邊哭一邊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就是……想找到好好……”

和別人打架，也是因為他們說那隻野貓肯定死了，說不定兩條腿都沒了。

沈淮煜想，他真的做錯了嗎？

或許吧。

他不該讓母親擔心，不該這麼晚不回家，不該和同學打架。

但他只想讓好好回來。

好好離開的第四天，沈淮煜在上學路上看到了一隻小黑貓，那隻小貓在車後面喵喵叫，似乎是卡住了。

沈淮煜愣了一瞬，趴下身將那隻小貓從車後面輕輕抱了出來，手臂還被劃破了。

小黑貓很乖，也不怕人，就睜著大眼睛看著沈淮煜，還嗅著沈淮煜的手。

還沒幾秒，一個十七八歲的女生跑了過來，嘴裡還叫著“咪咪”，在看到沈淮煜懷裡的小黑貓時，她停了下來，眉頭也有點皺起。

沈淮煜意識到懷裡的小黑貓是對方的貓，連忙解釋道：“它剛才鑽到車後面了，我把它抱出來了，我不是……”

聽到這兒，女生的臉色好了很多，在看到沈淮煜胳膊上的傷口時停了兩秒，“謝謝你啊小朋友。”

沈淮煜搖了搖頭，將懷裡的貓遞給女生，“給你，不要讓它跑掉了。”頓了幾秒才說道，“最近有很多壞人，他們會傷害小貓。”

“我的小貓就是這樣離開的，我沒能保護好它。”

女生愣了一秒，意識到了什麼，抿了抿嘴說道：“你的小貓一定很可愛，也一定很幸福，因為他有你這麼愛它的主人。都說貓有九條命，它可能換了一種方式陪你，又或許以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它正用自已的方式保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