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衙門有姓李的大人嗎？”王林詫異道。
堂下一人拱手答道：“稟大人，她說的李大人，應是李峰，李捕頭。”
王林恍然大悟，當即命人將李峰帶來。
有了老鴇的指認，事情一下就明瞭許多。
可他為何要這樣做？
對於這個新任的捕頭，在王林的印象中，他是一個憨厚的少年，家庭一般，父母早早亡故。
在他調來這兒時，李峰就已經是捕快。因為家庭原因，平時工作倒是挺認真，只是遲遲不能晉升。
思緒飄過，王林也只能暗暗嘆氣，在這個世道，認真工作不代表就一定能晉升。
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林柒眯眼沉思，草根逆襲，談何容易！不過，要是沒有禿驢，這小子還真就成功了。
很快，李峰在兩個捕快的攙扶下，來到大堂。
李峰掃視堂上眾人，王林臉色陰沉，袁鵬則是咬牙切齒，一副馬上就要衝上去撕碎他的感覺。
視線停留在袁鵬身旁的少年身上，只見他泰然自若悠閒的喝著茶，彷彿一切與我無關的樣子。
李峰望向白衣少年，眼中殺意浮現，若是沒有他，這一切將不會有變故。
“別這樣看著我，你要能殺了我，早就動手了。”林柒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嘲諷之意。
“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你不過是運氣好一點罷了。”
原本神色平靜的李峰，驟然提高音量，他很不甘心，做了這麼多，到頭來只是一腳，就踢碎了這一切。
砰—
王林驚堂木一拍，厲聲質問道：“李峰，本官且問你，春花苑的命案和你有什麼關係？”
“沒錯，都是我乾的。”
李峰坦然承認，到現在這個地步，再想隱瞞沒有任何意義。
“狗雜碎，妄我對你那麼好，你竟然想我死。”
袁鵬怎麼也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木訥的少年，背後卻如此狠心。
李峰嗤笑一聲，“你就是一頭肥豬，若不是她心軟，你早就死了。”
“你個雜碎，你…你真是氣死我了，敢說我是肥豬。”袁鵬擼起袖子，就要上前教訓他。
“滾回去！”
王林一聲喝退了不自量力的袁鵬，然後看向堂下黑臉少年。
“李峰，你與他有何仇怨，難道就是為了一個小小的捕頭？”
“哈哈！”李峰慘然一笑，“王大人，你口中小小的捕頭，對於我們來說，卻是難以逾越的高峰。”
“你可知我付出了多少才有今天，為何他一來，就剝奪了原本屬於我的位置，難道…就因為他有個好舅舅嗎？”
“你可知我付出了多少？你又何曾知道我爹孃付出了多少？”李峰雙目赤紅，大聲質問縣令老爺。
堂上眾人鴉雀無聲，王林眉頭緊皺，臉陰沉的可怕。
見無人說話，李峰自言自語道：
“爹孃省吃儉用供我讀書，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取得功名，可天不遂人願，連年落榜，我也鬥志全無。
既然高中無望，我便想著出來打些零工，也好補貼家用，可我父親知道後，劈頭蓋臉的罵了我一頓。
說我好歹也讀過幾年書，怎可幹一些低賤的活，他便託人找關係想給我安排一份體面的差事。
可一份體面的差事哪有這麼容易，當我父親知道需要一筆不小的銀子後，便夜以繼日的工作，銀子倒是湊齊了，可人也雙雙病倒了。
就這樣我成了一名小小的捕快，可就算是一個小小的捕快，我也沒有抱怨，畢竟是我爹孃用生命換來的。
我每天努力勤奮的做事，就是為了能爬的更高，可以對得起父母，可事情的發展往往不遂人願。
當我看到那些來的比我晚的人，升得卻比我快，那時我就明白，想要穿上這身官服，需要銀子鋪路，想要穿上更好的官服，就需要更多的銀子，鋪更長的路。
堂上眾人皆是無言，有的目光轉向別處，有的則微低著頭看著地面。
他們當中又有幾個是正兒八經考進來的，就連王林也是一臉平淡，亦是見怪不怪。
在這個世界，偏遠地區的捕快是沒有品級的，都是由當地縣令直接招聘。
所以收銀子賣差事，幾乎是各個地方心照不宣的事情。
此事眾人都是心知肚明，但誰也不敢在明面上提，除非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王林一臉平靜地說道：“本官雖很欽佩你父母，但這絕不是你殺人犯罪的理由。”
李峰譏笑道：“王大人何必如此冠冕堂皇，大人的罪，可不比我輕。”
“放肆！”王林勃然大怒，手拍桌子怒聲道：“本官做事何須你來評判，來人，掌嘴！”
“王大人，何不聽他說完再掌嘴？”林柒看著惱羞成怒的縣令大人，出聲阻止道。
王林氣的吹鬍子瞪眼，聽見林柒發話，也只能作罷，揮手屏退正要行刑的眾人，示意他繼續說。
李峰抬頭望向堂上“明鏡高懸”四個大字，注視良久才緩緩開口：
“當我知曉晉升無望後，一時間心灰意冷，終日留連於酒肆。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她……”
說到此處，李峰臉上露出憧憬美好的神色，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她很美，就像冬日的一抹陽光，給予人溫暖。她出現的也很及時，在我冷漠無助時，如同黑夜的火把，照亮我灰暗的人生。
我在一群地痞流氓的手中救下了她，因為我讀過幾年書，一來二去也有許多共同的話題。
就這樣，每次我們偷偷相會時，她都會給我帶好吃的糕點，陪我說話，陪我聊天。
她得知我的情況後，非但不曾嫌棄，反而還對我愈加關心，時不時還硬塞給我銀子。
當時我還以為她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女子，心中更多的是自卑。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她是春花苑的姑娘，不過我也未曾嫌棄過她，甚至還想著要給她贖身。
可是贖身需要一大筆銀子，憑我的月俸，要想給她贖身，只怕努力一輩子都不夠。
直到周樾兵調走，王大人來此上任，並且查出了失蹤案的線索，我覺得立功的機會到了。
可沒想到，說好的抓捕計劃，竟不了了之。後來我才知道那道觀的道士不是凡人，這也令我對仙人的力量產生了莫名嚮往。
我多次上山求他能收我為徒，可是仙人也如同這衙門一般，他對我說，只要我能每月送他一名未出閣的女子，他就同意收我為徒。
我回來想了很久，我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只有我強大起來，才能和憐兒在一起了。
我用那道士給我的丹藥，設計殺死了當時的捕頭，想著只要我能當上捕頭，辦這些事情，要容易許多。
可誰曾想，突然來了個袁胖子，頂替了原本屬於我的位置。”
李峰越說越激動，死死地盯著袁鵬。
袁鵬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退到林柒身後，壯起膽子大聲問道：“憐兒姑娘對你那麼好，你為何還要殺了她？”
李峰哈哈大笑，卻止不住從眼角滑落的淚水。
他朝著周圍大聲吼叫：“她就是一個賤婢，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為何她寧願自殺也不肯幫我？我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