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青山被送去勞改農場之前,要求和黨芹芹見一面。

他覺得自已對不起原配,對不起俞景明,對不起父母,但他對得起黨芹芹和他們的一雙兒女。

他自認表現非常不錯,體貼妻子,關心孩子,訓練之餘分擔家務,工資和津貼除了寄回老家一部分,其他的全都交給妻子。

在第二段婚姻裡,他自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他希望能保住自已的婚姻。他是真的喜歡黨芹芹的。

黨芹芹答應了他的見面請求。

夫妻倆分坐桌子的兩邊。

俞青山看著眼前憔悴了不少的妻子,說道:“對不起。”

“這話你有沒有對你的原配和兒子說?”

俞青山:“……我只是太喜歡你了。”

“你一個有婦之夫,在沒有離婚的情況下,你憑什麼喜歡我?”

黨芹芹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你如果和她沒有感情,你完全可以先離婚,再去談新的感情,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俞青山心裡一片苦澀,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追不到啊!

就算他光明正大的回去離了婚,那他也是離異帶娃的二婚男,黨芹芹年輕漂亮,追她的人多的是,都是身家清白的小夥子,人家憑什麼看上他啊?

更何況,一旦離了婚,他父母在老家就無人照料,就得接到部隊來一起生活,他爹孃事多,一起生活會很麻煩的。農村姑娘習慣了服從,習慣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是部隊裡的姑娘,很多都是有主見的,一旦婚後生活不如意,說不定就會離婚。

太麻煩了!

而且離婚還會影響他在部隊的升遷。

他設想的是,原配和兒子留在老家照顧父母,這樣兩邊都省心。

只是沒想到,他爹媽將“保守秘密”列為第一要務,為了不暴露,竟然磋磨人家,把人給趕跑了。他的原配識字,這可能是他爹媽這樣做的原因。

要是他們不多此一舉,說不定一切都會好好的。他按時往家寄錢,家裡四個人的生活應該不差。

農村人,只要能活得好好的,很少有作妖的。

這是俞青山這些天努力思考的結果,他並不後悔自已這麼做,只是後悔沒有把事情思慮周全。如果當時跟爹孃說好,讓他們善待俞景明母子,說不定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我罪該萬死,可是我真的喜歡你,我害怕追不到你,害怕沒有機會和你在一起,才會做這些事……”

黨芹芹看著朝夕相處17年的丈夫,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是被騙了,她是受害者,可是世人不會這麼想。這幾天,俞青山拋妻棄子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她走在外面也會被人指指點點,會被人罵成是勾引有婦之夫的狐狸精。

她沒有!當年俞青山追她的時候,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家裡只有老父母,他沒有結婚,沒有孩子。

他是這麼說的,她只是信了。

她的孩子這幾天都不敢出門,更不敢去上學,因為會被人罵!

俞青山害慘了他們娘仨。

可是,俞青山對他們也真的很好。他道德敗壞,他有問題,可是他對他們三個真的很好!

“你讓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黨芹芹哭的泣不成聲。

俞青山放棄了保住婚姻的想法。他跟黨芹芹說:“咱們的婚姻既然已經被判無效了,你要是帶著孩子過得艱難,就再找一個吧,別等我了。”

黨芹芹看著這樣的丈夫,到底還是心軟了,她說道:“這些事情以後再說,你好好改造,爭取早日重新做人。老家那邊,你有什麼交代嗎?”

俞青山搖了搖頭:“就算是要給他們交代,也等我以後回來了親自去,不需要你去做什麼。你是被我騙了,錯的是我。需要付出代價的,也是我。”

話是這麼說,黨芹芹母子三個的生活還是被這件事衝擊的七零八落。

部隊這邊熟人太多,領導也難堵悠悠眾口,為了這母子三人著想,黨芹芹的工作從部隊醫院調到了部隊駐地附近的縣醫院。兩個孩子也去了縣城生活。

那裡的人基本上不認識他們,情況會好一點。離部隊近,如果真有什麼困難,也方便他們向部隊求助。

黨芹芹還向部隊領導要過俞景明的聯絡方式,想要補償他,雖然她不是故意破壞人家的家庭,但到底是造成了這樣的後果。

部隊領導跟她說,“這世上已經沒有俞景明瞭。這個孩子已經有了一個真正的烈士父親。而且,孩子自已有工作,生活很不錯,你就別操心了,過好自已的日子,帶好自已的孩子就行了。你們再也不聯絡人家,對那個孩子來說才是最好的。”

至於那位原配,他們也瞭解過,人家再嫁後過得也挺好。只是也確實挺狠心的,嫁的並不是很遠,卻再也沒有回去看過一次孩子。而且她再嫁的時候,拿走了俞青山寄回去的撫卹金的三分之一,200塊。

當時俞青山也算大手筆,為了把事情弄得逼真,第一次通報死亡訊息的時候寄回去了600塊錢。

他們調查的時候,為了不打攪原配的生活,轉了幾道彎才跟她見上面。人家倒也沒有瞞著,什麼都說了。

當時想帶走部分撫卹金,只不過說了一句,“要去部隊問問,撫卹金有沒有媳婦的份”,老頭老太太就妥協了。

她當時也隱隱有察覺,這事可能有問題。但是她當時已經下定決心走人,又拿到了200塊錢,也就不想再追究了。

後來,他們的人問她,有沒有想過自已的兒子。她說:“他是俞家人。”

不過這人也算有骨氣,從來沒有再找過俞景明。

黨芹芹:“……”

經此一事,黨芹芹沉默了不少,兩個孩子的性格也從開朗大方變得沉默寡言。

1995年,俞青山勞改結束的時候,黨芹芹早已退休。

兒子女兒和女婿都在城關小學當老師,工資微薄,勉強養家餬口。兒媳婦在縣醫院掛號室工作。

早些年,俞青山已經透過信件知道了他們的地址,勞改結束之後,就直接過來找他們了。

黨芹芹沒讓他進家門,世人是有記憶的,她不能讓俞青山毀了他們平靜的生活。孩子們都是無辜的,不應該承受這些。

她給了俞青山一些錢,讓他去自謀生路。

當年的她還是天真,還會心軟,可是,經過歲月洗禮,經過生活磨難,經過多年分離,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俞青山明白她的想法,也欣然接受。

20年,足夠他想清楚很多事。他明白自已的做法不光傷害了俞景明母子,事情曝光,對於黨芹芹娘仨來說,同樣是災難。

他在縣城滯留了兩天,偷偷看了看自已的兒女,還有孫女和外孫子,就離開了。

除了回林莊,他已經別無選擇。

林莊早已今非昔比。

當年的大隊長林長民是個聰明人,繼任的大隊長是他的大兒子,依然是個聰明人。

抱住林景明和寧安的大腿不放手,他們也不多要,就是遇到問題就請教,讓林景明幫他們出出主意,只要主意出來了,捎帶手的,肯定會有點政策幫扶。這兩口子只要說句話,就很好使。

林莊的新農村建設搞得如火如荼,村莊規劃、農副產業發展都做的非常好。

俞青山回來的時候都驚呆了。這和他記憶中的農村,和他一路所見到的農村都不一樣。

村裡的小孩子看見他,還以為來了乞丐。

他按著記憶尋找俞家的宅子,發現那裡早就被一個嶄新的小院所取代。難道是俞景明新蓋的?

他推門而入。

裡面的人問他:“你找誰?”

“我是俞青山,我找俞景明。”

那人一聽,“呵!俞青山啊!你去大隊部問問吧。我們村沒有俞景明這個人。”

說著話,就把人推了出來。

俞青山只好去了大隊部。

大隊長把當年的“遺書”拿了出來,告訴他:“按照遺書,房子已經收歸大隊。前些年大隊做主,已經賣給有需要的村民了,而且人家剛剛翻修完。”

俞青山:“……”

他爹怎麼會做這種事?

“這遺書會不會是假的?”

“我們核對過筆跡,是真的。以前俞老頭活著的時候,在大隊這兒簽過字,你要是不記得他的筆跡什麼樣了,我們可以翻出來給你自已對比一下。”

俞青山:“……那我現在回來了,總要有個住的地方,大隊可以安排一下嗎?”

“不可以,你戶籍不在我們村,不是我們的村民,沒法給你宅基地,也不能幫你建房子。當然了,你要是和村民達成一致意見,租住他們的房子,我們是不管的。”

林莊人會租房子給他嗎?

開什麼玩笑!

他們還指著林景明幫扶呢。怎麼可能照顧他的仇人?不對俞青山落井下石都是看在他現在看起來已經足夠落魄的份上了。

俞青山沒辦法,只好離開林莊,到了城裡,在工地上賣力氣賺點錢餬口。

那時候,林景明已經身居高位,有時候會出現在七點檔新聞聯播上,俞青山第一次看見他,就知道那是他的兒子。雖然他不姓俞了,但他就是知道。

他沒有跟任何人提過。

這大概是他僅剩的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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