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曲其一:婚禮》

他在風中雨中走

無盡的人海與車流

水在傘上窗上動

朦朧的高塔與彩燈

\/

進入暖黃色的鮮花店

選下一捧紅玫瑰

花瓣間,血螺旋

\/

五顏六色的世界

留他的黑與手中的紅

去參加白色的婚禮

另一個家庭的汗水

融入這場婚宴

\/

親人穿著漂亮的禮服

有的坐在前面

有的站在後面

\/

和那歪斜的相簿一樣

重要的歡唱

不重要的悲傷

但笑容都要在臉上流淌

\/

他們本不富裕

當要在貧窮間壓榨

自已的骨肉

成就這場燈光秀

\/

沒有絕對的兇手

因為他們稱之為愛

是理所當然

使所有人都在自殘

\/

你聽,禮堂外的轟鳴

要奏響這首太空曲了

外界滋養他的人生

如今又要改變行程

\/

《太空曲其二:水球》

禮堂是白色的水球

戳破它

湧出五顏六色的水流

幾行人的歡樂與悲傷

要混入世界的總樂章

\/

天空是藍色的水球

戳破它

盛放出硝煙,花火與鐵鏽

伐倒鋼筋水泥的大樹

樹洞中的松鼠

死在火雨荼毒

\/

松鼠是喬裝打扮的水球

戳破它

湧出紅色的水流

裡外,可及,不可觸

都透著奇異的腥臭

\/

他在街道上奔跑

石頭下的妻子

是瘡癟的白色水球

勞苦一生的親人

也於此罷就

\/

無意義的此刻

對於糾結悲傷或快樂

一生的規劃

刻苦的努力

童年的回憶

痛心的自責

均無機會寫入太空曲

\/

除非

你是新未來的締造者

是承載希望的水球

\/

《太空曲其三:生活》

兒時我把紙殼拼成獵槍

打死一片空氣

如今我把鋼鐵拼成玩具

打死一副肉體

\/

美好的路程已經到頭

迷茫的時代仍未終結

我的婚禮

猶如上輩子的回憶

如今身披

名為“生活”的穹衣

\/

廢土的黑煙

無數只閃光的眼

讓這次生活

不為家庭與金錢

當得的東西

人們稱其為“權”

\/

嶄新的白色建築

拔地而起

美麗的世界新生

人與機器

探索的步伐深向

天空大地

生活啊生活

戰爭帶來了我的呼吸

\/

《太空曲其四:肥料》

他是締造者的兒子

活在嶄新的搖籃

她是高城區的麥子

活在底層的破爛

\/

糧食,是松鼠的肥料

差松鼠,是糧食的肥料

不可被取締的階層

他們說是一種平衡

\/

苦痛與煎熬

隱入腐爛的皮毛

歷史的沙子不會傳播

一個靈魂所受的折磨

\/

可追求種果的松鼠

又有幾隻

不過是,對高高在上

樹洞的嚮往

\/

你聽到了嗎

家園啊,它就要崩塌

同志們,快來爭取吧

這場生或死的計劃

\/

他們相愛的心

友情與回憶

都顯得遙不可及

藍色星球的肥料

終是消盡

\/

女孩看著戀人

那締造者的孩子

飛往遠端

這場禁忌的愛

終為被澆滅的炭

\/

飛吧,拂去日月星辰

滾滾烏雲

似奔騰的馬群

天空就要下雨了

\/

《太空曲其五:地球的最後一場雨》

大風吹起垂天雨幕

灰色的布

包裹起整個世界

我同無數玉絲

成為線,把混沌連線

\/

你在無垠中遨遊

與我貫透的路

總能穿過群星萬千

我們同無數心兒

成為連線宇宙的線

\/

你看啊

大風又吹走了黯淡

我的雙腳

便是劃入萬里銀河的船

一旁的那顆光點

也許就是你的眼

\/

不久,不久就要與大地相繼睡去

記得在另一片土中

與我相見

\/

不要害怕

你描述過

巨大的,遮蔽黑暗的星環

最後請幫我播放吧

那盤宇宙的唱片

\/

——噠噠噠滴滴啦噠

星星在跳舞,塵土在跳舞

光在跳舞,黑暗也在跳舞

宇宙在跳舞,生命在跳舞

跳啊跳啊

手拉手

一切連成線

\/

《太空曲其六:對一個女孩的回憶》

父親在廢土上建立城邦

攬獲尊重與待見似帝皇

他同貌美的母親生下我

卻不斷提起婚禮的臉龐

\/

他說

愛是星光的流淌

在宇宙的深處

在人類目及之上

當塵煙蓋去她的嬌影

父親的心

便是死在雪中的雄鷹

\/

可誰又知道

我的愛在斷層底站

一個穿著簡單

甚至有些破破爛爛

臉上始終掛笑的女孩

\/

人們用機器繁殖

不動手豐衣足食

他們文靜,內斂,無知

我啊,締造者的兒子

有機會看到階層的真實

\/

女孩告訴我她奶奶的故事

有風吹麥子,草地和綠枝

可生活仍有數不盡的苦事

因為……她吻住我的嘴

美好,來自慾望的真實……

\/

當我洗盡身上的汗水

我問她,這就是所謂

慾望的尖錐

她說不對

\/

道德的完善,正義的追求

人心的理解,文明的遺留

我們永遠無法觸及完美

美好來自慾望促生的理由

\/

最後啊,那就是我幾百歲的父親

對我不守規則的報復

女孩送別的臉龐

在舷窗中愈來愈模糊

\/

當塵煙蓋去她的嬌影

我的心

便是死在雪中的雄鷹

而羽毛上還留有一絲陽光

因為我懷帶著她的希望

\/

《太空曲其七:黑》

窗外有東西說話了

不,真空沒有聲音

不,窗外有東西說話了

它說

來我這,來我這

\/

駕駛艙是紅色的

駕駛員的臉是紅色的

睡眠袋壞掉了

你得修一修

\/

分航的飛船聯絡不上了

他們找到新土地了嗎

我不要過去,不去

開啟門會死掉的

\/

別放歌了

壞的

曲子是亂調的

黑的

一切都是

\/

去它那,去它那

太熱了

外面是涼快的

\/

黑的

營養塊是黑的

朋友的臉是黑的

刀把是黑的

\/

太黑了

\/

《太空曲其八:這代表什麼》

來到荒涼

來到冰冷

來到炙熱的岩漿

這代表什麼

\/

睡在鐵皮罐頭

宇宙的眼睛

盯著光的流影

這代表什麼

\/

記錄中的蔚藍

翠綠可愛的木幹

充滿香氣的炒飯

這代表什麼

\/

我們訴說的慾望

筋肌與酮體的風光

在試管與機器之上

這代表什麼

\/

當我為搶奪營養塊

用刀子刺死夥伴

他的白衣被紅色浸染

這代表什麼

\/

看到父親的影像

來自家鄉的廝殺與爭奪

死亡就如我對同伴的觸控

這又代表什麼

\/

寒冷正在侵襲倉體

我留下這對紙筆

邁入黑暗與塵埃的痕跡

這不代表什麼

\/

《太空曲其九:譜寫》

飄吧,飄吧

大大的星球不在乎什麼

飄吧,飄吧

小小的菌體不在乎什麼

\/

你看到無盡的浩瀚

在眼前似光影流轉

要譜寫下什麼

你說,就命名為太空曲

\/

可你寫不出什麼

形態各異的星系

在眼前靜靜呼吸

勝過一切巨幕戲

可你寫不出什麼

\/

你在犯下的罪行中顫慄

不是因為自責而哭泣

是害怕收到來自死亡的訊息

沉沉睡去,沉沉睡去

\/

直到倉體的晃動把你驚醒

你開啟發煙的門,看到天空

藍靈剔透,猶如冰晶

翠綠的草地,掛著湖水漂來的浮沫

裡面摻雜鹹氣和魚腥

\/

回過頭去

閃爍的燈管下

數千胚胎泡在營養液中

半透著還未發育的眼睛

\/

你便笑了

覺得有必要反省自已的罪行

覺得有必要寫些什麼

寫什麼,寫什麼——

你那激動的心情

不因無話可寫

而是寫什麼都行!

\/

看哪,草上的那隻小蟲子!

從你寫起,從你寫起!

太空曲!

啊!可愛的生命!”

鴻冰一口氣背完了自已寫的詩篇,靠在椅子上喘著氣。

眼前的扇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嘴角還掛著笑,一直把頭點來點去。

隨著鴻冰聲音的停止,扇的頭很快不再點動,其在胳膊上被壓開的嘴中發出輕柔的呼吸聲。

鴻冰偷偷笑了笑,他隱約看到,一滴口水從扇的嘴角流出。

鴻冰輕聲站起身,用手指把扇嘴角的口水抹去,然後小心地把扇抱到紅綾臥室的床上。

看著扇身上那件屬於自已的外套,又髒又破,鴻冰嘆了口氣。

“偉大的存在,能不能幫這個女孩換身衣服。”鴻冰小聲地朝天花板說道。

“請問您要什麼款式呢?”半空中浮現出藍字。

“我記憶中最好看的女款睡衣吧。”鴻冰一時間想不到該穿什麼衣服,就把選擇權交給了“模糊的記憶”。

瞬間,鴻冰的外套飛落在地,而扇的身體整齊地附著上了一層粉色的毛毛睡衣,睡衣的帽子上還帶有一對兔耳朵裝飾。

鴻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立刻捂住了嘴巴。

我最喜歡這款嗎?鴻冰在心中不解地想。

他為扇輕輕蓋上被子,來到了自已床邊。

“偉大的存在,麻煩您了,為我也換上一身吧!”鴻冰的話剛說完,身上就出現了一套和扇相同的粉毛兔子睡衣。

“啊,不是……哎,算了。”鴻冰揉了揉睏倦的雙眼,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死過去。

夢裡,之前夢到的黑影再次出現,但現在鴻冰看清楚了——上次自已沒有猜錯,眼前是衛栩明的臉。

“鴻冰,真沒想到你能走到這步。一開始我阻止你入山,而你現在居然走向了終結詛咒的旅程。”衛栩明看著鴻冰說道。

“你之前告訴我‘要帶她逃走’,說的是崖蕊和扇吧。”鴻冰以一種自已都無可想象的平靜語氣說道。

“是的,鴻冰。但現在,你們選擇了其他的計劃,這將是一個艱難且痛苦的旅程,鴻冰,你要能承受。”

“衛栩明,你我都將是勇氣的化身。我不知你現在狀況如何,但你一定要挺過來。”

“鴻冰,我其實是衛栩明的另一個人格,並且一直以潛意識表現,不會主導他的身體。”

鴻冰有些驚訝,他知道好朋友有時會自言自語,但真的不知道衛栩明還有這種秘密。

“那我該怎麼稱呼你。”

“叫我衛栩明就行,我的存在也是他內心的一種表現。鴻冰,他現在的意識很微弱,他一直在與控制他的神明抗衡。”

“怎麼樣可以幫到他?”鴻冰焦急地問。

“鴻冰,他的潛意識在說,給他來瓶橘子味汽水。”

鴻冰放聲笑了出來,開口說:“不愧是你,衛木羽,潛意識都這麼幽默。”

“放心吧,鴻冰,衛栩明的精神力很強大,你不必擔心他,他會堅持過來的,放心去做你的事情吧。”

“離開之前,我可以問一問嗎?”鴻冰叫住了即將離去的衛栩明。

“問吧,我會盡力回答有能力回答的問題。”

“為什麼在這一切發生之前,你就能透過夢給我預知呢?你是怎麼知道那女孩的?”

“鴻冰,記得古鏡給你講過的幫助他的白色幽靈嗎?”

鴻冰顫抖了一下,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恐懼。眼前的衛栩明,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情?

“不必害怕,鴻冰,你應當從中知道了,鬼怪幽靈之類也分善惡。我是衛栩明的潛意識體現,所以有些靈體能夠在暗中與我連線,讓我有機會向你傳達訊息。

鴻冰,無論人,還是非人,只要有人類的思維,這個大總體永遠走在追求美好與生命的路上。縱使經歷再多黑暗,犯下再多惡事,只要道路不消失,精神便會閃閃發亮。

鴻冰,前進吧,不要害怕經歷絕望,不要害怕做出壞事,我們的目標是生命的亮面!寫下你人生的《太空曲》!”

鴻冰猛然睜開眼睛,感覺身上出了不少汗水,但是精力已經在睡眠中恢復了許多。

他轉過身,看到了扇的笑臉。

鴻冰嚇了一跳,差點從床上滾下去。

“鴻冰,我做夢了!”扇欣喜地喊道。

“好好,我知道,問題是你怎麼在我床上?”鴻冰看著扇說。

“鴻冰,我夢到我在飛船上!我去太空了哇!”扇又往前靠了靠,把鴻冰擠到了床邊。

“哦?你夢中的太空是什麼樣子呢?”鴻冰來了興致,看向扇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

“嗯……像……就像身在一個,都是星空的地方。上面是星空,下面也是星空,前面是星空,後面還是星空!”扇用手比劃起來,甚至動上了腳,把床蹬得晃來晃去。

“哇!其實挺接近了!你很有想象力哦!”鴻冰的聲音因為晃動而顫抖起來。

“但是……”扇停住了動作,“鴻冰,我不想展露自已的這一面,但是……我忍不住……”

扇的眼角流下兩滴淚水,接著是更多眼淚。

“鴻冰,我太感性了,讓我總是哭來哭去。而這次的夢裡……我……”

“你怎麼了?”鴻冰用手替扇抹去眼淚。

“我夢到你死了。”

兩人不再出聲。

“我怎麼死掉的?”鴻冰打破了沉默。

“你從飛船的舷窗外飄過,被凍成了冰塊。”扇語氣不穩地說。

“那並不代表我死了嘛。”鴻冰生硬地笑了笑。

“不,鴻冰,”扇把頭埋進被子裡,“那時你就是死了,我很傷心,你就是死了,不會錯的……”

“那後來你怎麼樣了?”鴻冰問道。

“我好像失智了,鴻冰,我把船員都殺死了,然後扔進了太空,”扇從被窩中探出一雙冰冷的眼睛,“所以後來我才意識到,你是被我扔進太空的,鴻冰。”

鴻冰嚥了口唾沫,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感覺身上毛毛的。

“鴻冰,翡峰給我的詛咒還在暗中躍動,我害怕我會傷害你,”扇從被子中探出腦袋,“如果我這麼做了,你要不顧一切攻擊我。我現在只是人類之軀,你可以制服我的。”

鴻冰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但出來之後……鴻冰,我好害怕,如果計劃一直順利進行,最後卻敗在了我的失控上,該怎麼辦啊……”扇的眼睛中寫滿憂鬱。

鴻冰把脖子壓到了扇的嘴上,把扇嚇了一跳。

“沒猜錯的話,在我醒來之前,你就保持的這個姿態吧。”鴻冰平靜地說。

“是的……我很抱歉……”扇愧疚地垂下眼簾。

“但你控制住了,扇,這是你的毅力所在。如果那天真的到來,你會醒悟回來的。即使我的生命逝去,你也能繼續完成計劃,因為你的決心已經定下,我相信你。”鴻冰抓住扇的雙手,語氣堅定。

“一定要打破詛咒,離開斷崖山。扇,到那時我們一起寫下詩歌,描寫外面的世界!”

聽完鴻冰的話,扇露出了微笑,鄭重地說:“嗯!會的!到時就從草上的小蟲子寫起!我們會一起呼喊:‘啊!可愛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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