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見到恩師,恭謙奉茶行禮,“老師。”

“老夫承你一聲老師,便問你句實在話,你對月嬌可有情意?若有,即刻完婚,若無,老夫這就去宮裡請陛下收回催婚旨意,將這樁陳年舊事徹底作廢,”沈松林開門見山。

秦昭也坦然道,“不瞞老師,原先因是祖父與老師的約定,如晦便將月嬌當做妹妹,便是往後繼續如此也能過下去,但而今如晦知曉,夫婦一體若無情意,勉強湊成一對也是怨偶。”

他惱憐香是真,不喜沈小姐亦是真。

即便沒有憐香,他與沈月嬌也成就不了姻緣!

聽此,沈松林點點頭,“既如此,你與我一道去宮裡。”

秦昭再次施禮。

隨後二人入宮,鄭重懇請皇帝收回催婚旨意。

文德皇帝惋惜不已,但見秦昭措辭誠懇,不得不允了他。

退婚的旨意送到太傅府上,另有秦家做彌補所購的明珠百斛,作為沈月嬌另覓佳婿的嫁妝。

沈月嬌看著那明珠,傻眼了。

接連摔了屋內瓷器杯盞,將書櫃裡的書撕得粉碎,一應傢俱全部打砸個實在。

沈夫人知曉山路到頭,已無轉圜餘地,“我的兒,你就認了命罷。”

沈月嬌貝齒咬破嘴唇,一張花容月貌寫滿忿忿,“我不會認!”

她要那月亮實實在在的握在手裡而不是高懸在天上!

便是要弄髒了他的名聲也在所不惜!

三日後,仲秋。

家家戶戶懸花燈,城內還未下黑便有不少百姓燃放煙花爆竹,噼裡啪啦的好不熱鬧。

宮內擺了宴席,文臣武將舉凡是有品秩的皆在受邀之列。

未及酉時,天色還未黑下來。

秦昭換了藏藍色圓領束腰袍服,白玉冠,雲履翹頭靴,兼之面貌極其俊美,玉帶錦裳少了幾分肅冷多了清貴氣勢。

他正要出門,便看到窗外那抹清麗俏影。

憐香手裡提著燈籠,踩在凳子上,伸長了手臂,企圖將燈籠掛上去。

一截雪白的皓腕便暴露在視野裡。

腰肢纖細一把,裙襬搖曳,隱約能看那盛景。

她踮足,腳下不穩身形便在凳子上晃悠。

秦昭蹙眉,快步出門,將她接了個正著。

三日不曾近身,只嗅著熟悉的香味,便叫他心緒起起浮浮。

“院裡這麼多侍衛,誰叫你掛的這東西,”秦昭沉聲斥責。

憐香見他總算與自己說話,纖白的兩隻小手緊緊揪著他衣袍,“是奴婢自己要掛的,早些日子您說這些燈籠好看。”

視線相交,精壯的男子胸膛壓迫著她身前軟肉,那般柔的地方被擠的變形,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他眉頭緊蹙,將人從身前拉開。

“大公子,嚴侍衛可曾告知您奴婢的弟弟被燈架砸傷的事?”憐香知曉他還在慪氣,卻不得不溫順出言。

秦昭瞥她,迤邐眉眼沒有半分和緩,只眸色幽暗難明。

知曉謝長生的確負傷,但那宋永臨藉機與她親近,狗爪子觸在她背脊,佔盡便宜。

憐香即便憚於他,卻還是硬著頭皮軟聲道,“今日是團圓日,大公子身邊自有佳人作伴,奴婢不便打攪,想去和長生一起過。”

“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謹守本分方為正經,”秦昭語氣冷硬,說完察覺她情緒低落,竟生起兩分懊惱。

嚴峰裝聾作瞎著,聽此,暗道那些歌姬雖是番邦獻給陛下的,可有些打著幌子刺探軍情。

大公子不過佯裝醉意射箭,便將其中一個嚇得瘋癲。

傳出去卻岔了意思。

卻說秦昭離府之前,去秦夫人院子裡請好,吃了半盞茶,隨後與母親作別。

馬車駛入二重門,他下車步入御道。

禮樂鼓聲伴隨著美酒珍饈,席間百官觥籌交錯,秦昭難免多用幾杯,卻不知從哪杯開始,他只覺得小腹燥熱,呼吸有些發燙。

熟悉的感覺自腹下延伸很快便侵佔四肢。

他剋制忍耐,反而催發那股熱氣,整個人猶如油煎火烹,意識漸漸模糊。

看著殿內人影重重,秦昭便知曉自己是吃錯了東西。

他藉由向太子敬酒的機會,低聲道,“殿下,煩請幫臣請位御醫。”

太子瞧他面色靡紅,黑眸雖極力保持鎮定呼吸卻跌宕起伏,遂點點頭,立即安排了信得過的太監帶他出了殿。

不遠處的風華殿,御醫趕到,診脈後驚道,“是合歡散,但裡面摻雜了五石散,卻遠比春藥來的猛烈,這種藥一旦染上便會成癮,輕則需男女交合,重則會喪失理智,在人前失德。”

太子面色凝重,擔心有人混入宮宴,立即不動聲色的著人去將秦昭所用的酒水與酒樽取來。

查驗後並無特別。

“五石散發作有一定的時辰,也許是世子來之前接觸了什麼人或者事務,”御醫揣測。

秦昭便想起在慈念堂吃的那半盞茶。

臉色登時微變。

“這合歡散目前無解,唯有,唯有男女交合方能解開,不若殿下幫世子找位乾淨的宮女,”御醫話未說完,便察覺一道冷冽的視線掃過來,他不由縮縮脖子。

秦昭忍著燒灼的浴火,起身拱手,“殿下,請容臣先行告退,勞煩您在陛下面前稍作解釋。”

劉璋不做勉強,“本宮這便派人送你出城。”

“多謝殿下,”秦昭僅有的理智幾乎潰散。

此刻,他卻是將玉冠扯下,任由一頭青絲鋪散垂在挺闊的後背,隨後拔出髮簪使勁的插入掌心。

熱血湧出,劇烈的疼痛方能讓他保持清醒。

太子看著他修竹般頎長背影,擰眉沉思。

晉王被外放,這結果遠遠沒有達到預期,是以這幾日太子心中煩悶,但如今看著秦昭,頓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他們身邊俱是危險重重。

出了皇城,秦昭坐於馬車,烏黑順長的發隨夜風微微拂動。

“去找蕭先生,”秦昭啞聲吩咐。

嚴峰見他眼神有些迷離,暗道不好,慌忙駕馬駛入街巷。

只沒料到這合歡散這般兇狠猛烈,秦昭將兩隻手掌戳的滿是血,竟也支撐不了幾息。

仲秋夜,皇城宵禁延遲至子時,城內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行人。

挑燈賞花放燈祈願,無不承載著心中美好的願景。

外間的熱鬧襯的馬車內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即便秦昭努力剋制,在五石散的效力下仍是生出璇旎綺思,腦中勾勒出女子曼妙身軀,妖嬈嫵媚,他生出的渴望越來越濃烈。

風吹車簾,那運河邊早已擠滿了人,河燈璀璨似星辰在水中隨波逐流。

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躍入秦昭眼簾。

與他腦海中的影子交疊重合。

“長生,這是阿姐給你做的,願你餘生康健,歲歲平安,”憐香頭上戴著花冠,那是方才謝長生非要買來送她。

謝長生負傷,她本不願帶他外出,無奈耐不住弟弟軟磨硬泡。

將河燈放在水中,憐香抬眸笑意盈盈。

玉臉生輝,眉似遠山黛如墨畫,一點紅唇銷魂眼波,看呆了身邊的宋永臨。

他鼻息一熱,竟流下熱流,伸手摸過去,赫然是殷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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