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嶼將頭髮隨意地紮起來,伸手把桌上的眼鏡拎起來戴上。
一雙深邃的眼眸透過鏡片,將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來面試的小演員不過二十歲,看起來有些緊張。
沉嶼扶了扶眼鏡,對他說:“沒事,按你準備的來。”
小演員看著面前的沉嶼,寬鬆的襯衣領口露出鎖骨,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只好略微側身。
整個人看起來慵懶又禁慾。
小演員磕磕絆絆地開始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若函。還在唸大二。我這次面試的角色是艾米。”
“獨唱部分試一下。”沉嶼點了點頭,示意若函開始。
キラキラ 陽差しを浴びて
沐浴著閃閃發亮的陽光
Make up and dressed
先化牧然後穿好衣服
Are you ready to go
你準備出發了嗎?
......
若函清澈的嗓音迴盪在會議室,身體也配合著活潑的動作,沉嶼旁邊的人頻頻點頭。
“我們會盡快通知你。”一曲唱畢,助理小姐姐做了個“請”的手勢,見若函還愣愣地看著沉嶼,只好拍拍他的肩膀。
若函這才回過神來,跟著助理走了出去。
沉嶼取下眼鏡,揉了揉眼睛,手機震動起來。
“阿嶼,雲凡過來了,晚上聚啊。”
阿松興奮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好。晚點地址發我。”
沉嶼看著窗外的陽光,不自覺眯了眯眼。
敲門聲響起,他以為是助理回來了,頭也不回地說“進”。
沉嶼等了半天見沒人說話,這才轉過頭來。
竟然是剛才的小演員若函。
若函有些侷促地站在原地,看著沉嶼的眼神躍躍欲試。
“找我有事?”沉嶼問。
“沉老師,我真的很想出演艾米。”若函深吸一口氣,準備豁出去了。
下一秒若函就開始解自己的襯衣釦子。
沉嶼:“......???”
“出去。”
沉嶼當即嚇了一大跳,本來今天也不用他來面,竟然還有人來這出。
沉嶼的聲音本來就清冷,能感覺到是夾雜了火氣。
若函之前也沒做過這種事,聽到沉嶼的聲音他愣住了。
也不敢直接走,只好滿臉通紅地站在那。
沉嶼看出他的窘迫,嘆了口氣說:“角色的問題,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再說,我們主要是看契合度,不用脫衣服。”
“所以只要我演得好,就可以被選上嗎?”若函放下心來,滿眼期待地看著沉嶼。
“是的。回去等結果就好。”沉嶼淡淡地說。
“好的好的,抱歉。沉老師。”
沉嶼只是輕輕點了頭,若函便退了出去。
等聽到關門聲,沉嶼才坐回椅子上,開啟未播完的音樂劇影片。
鬧鐘響起,沉嶼拿起外套出了門。
他將車緩緩停在約定的餐廳門外,剛下車就看到了阿松跟雲凡。
“阿嶼,好久不見。”雲凡笑著和他擁抱。
“祝賀你上次拿獎啊,沉大編劇。要不是我正好有活動,高低得去現場。”阿松摟過兩人的肩膀走進餐廳。
“收到心意了。謝謝。”沉嶼想到之前阿松給他錄的影片就有點心梗,幾乎把沉嶼從小到大的事都抖落了出來。
餐廳內的裝潢很有種私人的浪漫氣氛,三三兩兩的情侶坐在餐桌的兩端。
經理直接帶著三人上了二樓的房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屬於X國的夜色。
“溫少今天沒空嗎?”
阿松給倆人倒上紅酒,就聽雲凡問。
“我.....你......”他扭頭看沉嶼,沉嶼還是一臉淡淡的表情。
阿松又想掏出手機,給近在眼前的雲凡發訊息。
“沒事,怎麼說都是老同學。不至於。”沉嶼端起酒杯,抿了口酒。
“......溫少今天估計有活動呢吧。”阿松語速飛快,又補了一句:“暫時來不了哈哈......”
雲凡:“......”
下一秒手機就“嘀”了一下。
阿松:“你可別問了!他倆現在跟仇人似的。”
收到訊息的雲凡:“???”
看見阿松掏手機打字的沉嶼:“......”
雲凡還是點開了溫少虞的聊天框,發過去一條訊息。
“誒?!”
溫少虞那邊瞬間發過來一個連結。
沒想到點進去是X星光的直播,溫少虞正一臉標準笑容地接受採訪。
“溫少虞先生,之前有您和沉嶼編劇不和的傳言,請問是真的嗎?”
雲凡:“......”
記者興奮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他此刻想把手機捂住。
阿松:“......”
沉嶼抿了口酒,微微挑眉。
就見溫少虞笑意盈盈地對記者說:“沒有的事。我單方面還很期待和沉嶼合作呢。”
“聽說你們之前是同學?沉嶼老師有沒有做過什麼讓您印象深刻的事呢?”
“沉嶼......應該所有事都挺印象深刻的......”溫少虞笑意不減,甚至朝鏡頭眨了眨眼。
溫少虞少年時的一雙眼睛就很迷人,如今已經脫了那一點稚氣,一雙棕色的眸子自然而然地帶著深情,引得現場無數尖叫。而溫少虞彷彿預料到了周圍人的反應,笑著朝記者們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鏡頭。
沉嶼掃了一眼溫少虞,沒再說話。
“來阿嶼,我們繼續。”阿松朝雲凡使了個眼色,雲凡當即關掉直播。
“就是,喝。今天不醉不歸。”雲凡把手機倒扣在桌面,沒在看彈出來的訊息。
“換威士忌吧。”沉嶼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阿松和雲凡對視一眼, 點了點頭。
“阿嶼......”
服務生端上來一瓶雲頂。
雲凡的眼睛跳了跳。
服務生離開後,沉嶼給他倆滿上,提起酒杯又喝到杯底。
雲凡:“......”
他想攔也攔不住,因為阿松也一杯一杯地和沉嶼碰。
得了,也就一兩年沒見,兩人的酒量他望塵莫及。
就在這時,門外一陣喧譁。
就算是隔音不錯的房間也能聽見不小的躁動。
沉嶼和阿松都皺了皺眉。
“我去看看哈。”雲凡看兩人都有點上頭,怕再一言不合掐起來。
剛把門開啟,兩人就往門口看。
沉嶼突然就愣住了。
溫少虞正和幾個人說說笑笑地,見他們的門開啟,也往這邊看。
雲凡:“......”
溫少虞好像也愣了一瞬,低頭向旁邊的人說了什麼,就朝他們房間走來。
阿松倏地坐直了身體,緊張地看著沉嶼。
“這麼巧啊。我那邊剛結束。”桌上雜亂地擺著好幾個空酒瓶,溫少虞皺了皺眉。
溫少虞:“一起嗎......”
“我們已經吃完了。”沉嶼揉了揉太陽穴,淡淡地看著他。說著就拿起大衣準備離開。
“阿嶼,我明天就回國了。”雲凡見兩人這架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只好拉住沉嶼的椅子。
沉嶼盯著椅子上的那一團花紋,不知在想什麼。
“誒,就是。咱都多久沒見啦,阿嶼......”阿松拉住沉嶼的手臂。
溫少虞定定地看著沉嶼。
服務生這會兒才敲門上菜。
沉嶼深吸一口氣,而後坐下。
“這就對了嘛。”阿松頓時鬆了好大一口氣,要知道這幾年來,要麼是他和沉嶼見面,要麼是溫少虞見他。
“說起來,我們也認識十幾年了。”雲凡見兩人都坐下,這才緩緩地說。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雲凡問。
“大家都是這麼多年的朋友,不至於吧。”雲凡這幾年接手了家裡的公司,在各種應酬間疲於奔命,明天就得回國。
雲凡向來說話都不緊不慢的,竟還是在這句話裡帶了點火氣。
“確實不至於。抱歉。”沉嶼悶悶地說。
阿松聞言眼皮一跳,只好趕緊說:“別別別。吃飯吧。”
誰知道雲凡依舊鍥而不捨地問:“所以你倆怎麼了?我記得當年阿嶼查完成績......”
沒等雲凡說完,就被沉嶼生硬的聲音打斷了。
“沒怎麼。沒事。”
溫少虞有些愕然地看著他。
“既然沒事,那繼續唄。俗話說久逢知己千杯少。”沉嶼面無表情地說著,從旁邊多拿了一個酒杯,倒上四杯滿滿當當的酒。
阿松:“......”
他只好接住了屬於他的杯子。
酒過三巡,沉嶼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層淺淺的霧氣。
桌上又多了一個空瓶。
雲凡也漸漸有些暈,他一手搭在沉嶼的肩上,另一隻手搭著溫少虞。
“我現在可算知道了......生意場上酒肉朋友居多......還是和你們在一起最開心。”雲凡斷斷續續地說著。
旁邊的人輕輕點頭。
大概三年以前,沉嶼發現酒真是個好東西。
許多說不出口的話和堵心的事,要麼在酒後一吐為快,要麼酒後化作雲煙。
酒可以是藉口,也可以是良藥。
他感覺身體有點飄忽,心卻一動不動。
他想起五年前的第一頓酒。
夏夜,海邊,冰啤酒。
他和阿松,還有云凡。
當然影片裡還連著溫少虞。
沉嶼有些暈乎乎地想。
他記得溫少虞那會兒笑著說,阿嶼,我等你。
也不過兩個月,等到沉嶼也去了X大,他也沒有提前給溫少虞說。
沉嶼去了溫少虞跟他提了無數次的大劇院。
他幾乎一眼就認出了溫少虞的背影。
接著一個女孩笑著跑過來和他擁抱。
溫少虞拍了拍女孩的頭。
沉嶼已經不記得自己懷著怎樣的心情離開劇院,他幾乎不用細想,都能猜到溫少虞當時的表情。
當然後來沉嶼也給溫少虞打過電話,聽筒那邊傳來的卻是嬌滴滴的女聲。
那一聲“你好”似乎終結了他的妄想。
於是手忙腳亂地掛掉電話。
等到溫少虞再次聯絡他,已經是兩天後。
“阿嶼,還沒跟你說恭喜。”雲凡喝得東倒西歪,和阿松偏往一邊,不知道在說什麼。溫少虞看著旁邊的沉嶼,說道。
“謝謝。”其實溫少虞已經在獲獎那天給他發過簡訊,不過沉嶼沒回。
沉嶼轉頭,看向窗外,街道上依舊車水馬龍,這個城市似乎沒有寂靜的夜晚。
溫少虞靜靜地坐著,不自覺地看向沉嶼的背影。
“溫少!”
溫少虞立刻收回目光,只見雲凡又提起酒杯走了過來。
“這個酒一般,好在不醉人......”雲凡嘟嘟囔囔地說著。
阿松:“......醉的是狗。”
“我發現你現在說話攻擊性可強。”雲凡不滿。
溫少虞心不在焉地跟他們碰杯。
終於在雲凡快喝趴下的時候,幾個人結束了這頓酒。
阿松扶著雲凡,有些無奈地看著沉嶼。
大概意思就是你倆看著辦吧。
沉嶼點頭。
卻並不想看旁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