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夢迴到王宮,把自已關進母后的殿中,誰也不見。
御醫前來給公主例行把脈,沒有得到許可。來了兩回都吃了閉門羹。
御廚房準備的晚膳沒有吃,宮女們送來的點心也都被退了回去。
停雲國老國王吃過晚膳,拄著柺杖在門外等了一刻。
曦夢見他年邁,於心不忍將他晾在外面,就打發他去給她熬大易生血竹湯,估計至少要在藥房煮上四個時辰。
曦夢坐在母后的床上,撫摸著被鋪得整整齊齊的八寶錦緞被子。
懷念起兒時,母后抱著自已入睡。
母后身上的味道,是溫暖的花木香味。像春天的粉櫻,又像冬天的白梅。
只有在母親這裡,她可以做一個撒嬌的孩子。
她起身走到茶桌旁,那裡擺放著母親最喜愛的梧桐木琴。
取下包裹著木琴的墨綠色綢布,幽黑的琴身和纖細的琴絃顯露出來。
她試著撥動琴絃。
“錚——”
梧桐木琴發出悠揚悅耳的聲音,還是兒時一樣的感覺。
她試著彈奏起曲子《滄海行》,像母后從前彈奏時那樣。
“雲海茫茫,瀛洲蒼蒼,日月熙熙,天地須彌。”
她輕輕地哼唱著,淚水靜靜劃過她的臉頰。
母后也許是愛過停雲國老國王的。
年輕的時候,他們一起讀書、舞劍、賞花,一起馴鹿、騎馬。如若不愛一個男子,是不會陪伴在他身邊,度過這麼多時光的。
體驗過心動感覺的曦夢,明白少女的情感。
就像從前與明亦在五國盟時,他們一起上課、溫習、進餐、練武,是因為自已喜歡他,所以才會時時親近,希望每時每刻都在身邊。
曦夢抹了抹面頰上的眼淚,明亮靈動的眼睛此刻已經泛紅。
她不禁做了最壞的打算。
也許她是母后和停雲國國王的孩子。
她離開放著木琴的長桌,來到一旁的母后的梳妝檯前。
淺褐色的金絲楠木的梳妝檯,上面懸著一面鋥亮的大銅鏡。鏡子裡面映照出曦夢修長勻稱的身影,以及精緻姣好的面容。
一天下來,只有這一刻,她鼓起勇氣定下心來,好好觀摩起自已的相貌。
雙眼皮大眼睛,彎彎的柳葉眉,小巧挺拔的鼻子,胭脂般紅潤的嘴唇。
面頰白皙,輪廓分明,在黑色長髮的映襯下,顯得靈動與柔美。
她從小便長得不像父王。父王是單眼皮、方圓臉。
母后一直跟她說雙眼皮和臉型都是遺傳了她。
是呀,淺淺一看,和母后的眼睛與臉型確實相似。
可是今天她仔細看了停雲國國王好多次,才發現比起母親,她好像與他的五官更為接近。
若是沒有人提起,當然沒什麼;如果有人挑明出來,仔細對比,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事實。
銅鏡中的她笑了笑。
笑得那麼悲傷,那麼無助。
如果她真的是母后和停雲國國王的孩子,就不配當這靈鹿國的長公主。
她該何去何從呢?
被父王辱罵,被國民唾棄,和母后一起去停雲國投靠老國王嗎?
要放棄靈鹿國的一切,放棄進展到一半的各種國家專案?也是,不再是公主,自然也沒有了為天下蒼生謀福祉的使命……
背上這樣的一段身世,怕是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光明正大地生活下去,會時時淪落為世人口中的笑柄吧?
曦夢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