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媽媽、叔叔和姐姐總是把我看得很緊,時常告訴我有拍花子的,我一個人跑出去很危險。老師也經常告訴我們,有陌生人給你糖吃的時候一定不要理,也不能吃,因為那些糖都是迷藥做的,一旦吃了就會暈倒,然後就會被賣到山裡,永遠也見不到媽媽了。據說前街就有一對雙胞胎姐姐被人販子拐走了,被拐的時候已經大學畢業了,據說被拐到了雲南,至今也沒找回來。餐廳裡工作的人也都能說出幾個他們聽過的拐賣事件。我小時候被保護的太好了,對此沒什麼感覺,直到今天,我的高中同學用她的親身經歷給我上了一課。

仲夏剛過,季夏初來,天還是很熱。正值飯點兒,我和“小葉子”在餐廳幫忙。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衝進了餐廳,直奔前臺,說是要找我。我一看是個扎著馬尾辮的大姑娘,滿頭大汗穿著粗氣,身上有點兒邋遢,一副不太討喜的樣子,正是高中同學“大熬淘”謝洋洋。每次想起她把我寫給“小葉子”的情詩放到講桌上的事情就來氣。可她來找我幹嘛呢?

“呦,謝洋洋,真是稀客。彆著急,慢慢兒說,什麼事兒啊”?我一邊說一邊把她帶到一張靠邊的桌上,拉了把椅子讓他坐下。

“想吃點兒什麼呀”?我一遍問著,一邊給她倒了杯水,又拿了本選單給她。

“什麼都行,先給我弄點兒吃的,快餓死了”。

我雖然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她是不會無緣無故來找我的。於是充滿疑慮地說:“你這是逃荒啊,你先坐這兒涼快涼快,我去給你拿飯”。說著,把桌邊的餐巾紙盒推到他面前,讓她擦擦汗,然後去後廚切了塊醬牛肉,拿了兩個滷雞腿和兩個西紅柿,盛了一大碗米飯,放在托盤上給她端了過去。

她也沒客氣,直接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我看著都覺得噎得慌。

“你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要不夠我再給你拿點兒去。喝點兒水,別噎著”。

她擺了擺手,看她這吃相,我一時也分不清她到底想說“不用了”還是“不夠吃”。於是又去後廚給她切了一塊豬頭肉,開了一罐水果罐頭,盛了一碗米飯,給她端了出去,然後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吃。不料這姐們兒居然連個米飯粒都沒剩,造了個盤幹碗淨,我一時間都看懵了。

謝洋洋嚥下了最後一口飯菜,把剩下的一點兒罐頭湯遛了個縫,滿足地長出了一口氣。

“我倒不是不是捨不得,主要是怕你一下吃這麼多胃受不了,你先歇會兒,過一會兒再聊”。

我起身正要走,不料她居然捂著眼哭了起來。

我一時間有點兒慌張,趕忙後退擺著手解釋:“哎,我可沒怎麼著你,這麼多人看著呢”。

“小葉子”正好從二樓下來,見狀,緊步小跑向我衝過來,撅著小嘴問我:“二樓都忙不過來了,你怎麼在這兒歇上了,也不知道來幫忙啊”?說完,又扭頭看向正在哭的謝洋洋,茫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我雙手張開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

等到謝洋洋哭完了,我和“小葉子”聽著她訴說經歷,她這樣回憶著: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爸又跟別人結婚了,我媽獨自帶著我生活。但她身體不好,還沒上初中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只能住在姥爺家裡,我還有個表弟也住在一起,那是我舅舅家的孩子。姥爺姥姥疼孫子,所以我只能乖乖聽話,什麼要求都不敢提。每天都會去撿廢品,為的就是能存點兒錢,以備不時之需。

高考之後,我也沒考上大學,只考了個普通大專。你們看我在學校的時候總是無精打采,其實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每次痛經的時候都想死。

可我現在已經十八歲了,姥爺姥姥歲數也大了,他們也不想再繼續供我上學,我也只能搬出來,自已住到我媽留給我的舊房裡。可日常開銷和學費都還沒有著落,我就想著先找個活兒幹,先掙點兒錢。但現在下崗的人太多了,工作不好找,我實在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去找我爸。他現在的媳婦兒倒是沒說什麼,但他現在住的房子是他媳婦兒的,他也不敢說讓我跟他們住一起,況且,他們還有個兒子。我以前攢的那點兒錢花的差不多了,我的兩個姨和舅舅雖說生活條件都不錯,但都不願意伸一把手。眼看快身無分文了,就只好找個管飯的小店先打零工了。

前兩天那個店裡來了個女的,有四十來歲,長得挺喜慶的,說她有家裡開了個工廠,包吃住,工資也不少,讓我跟她一起去看看。我想著先存點兒錢,存夠了再去上學,就跟她走了。

那個女的很熱情,“姑娘啊,我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咱們有緣分。我也有個閨女,比你小几歲,剛上初中。你高中畢業,我那閨女學習成績不太好,你可以幫著她補補課,我給你另算一分兒補課費,你看怎麼樣”?

我覺得這可能是老天爺可憐我,讓我碰到好人了。

“行啊。不瞞您說,我現在確實有點兒缺錢。我考上了大專,但是家裡條件不太好,父母都想讓我先找個班上,辦個休學,等存夠了錢再去上學,您這兒要是工錢高點兒,我就能早點兒去上學了,到時候肯定忘不了您”。

那個女的笑開了花,拉著我的手說:“哎呀姑娘,真是個懂事兒的好孩子。就衝著你這話。大姐我做主了,你先在大姐這兒幹著,開學了就先去上學,大姐給你出學費,等你畢業掙錢了再還給大姐,咱這是緣分”。

我當時很感動,眼淚都流了下來,心想著這可真是碰上好人了,於是擦著說道:“大姐,您可真是個好人。您要是能借給我錢去上學,我保證,到時候一定加倍還給您。那您的工廠在哪兒啊”?

“在昌平,咱坐火車去,兩三個小時就能到。你還沒吃飯吧,大姐這兒有面包和火腿腸,你先拿著吃點兒,到地方大姐再讓你好好吃一頓”。說著就從包裡掏出了兩根火腿腸和一個麵包遞給我。

我也確實餓了,掰了半個麵包,拿了一根火腿腸,把剩下的又遞迴給了她。“有一半就夠了,剩下的您吃吧”。

“你跟大姐還客氣啥,快拿著吃吧,吃完了大姐這兒有礦泉水”。那個女的又推給了我。

我把麵包吃了,火腿腸裝在衣服口袋裡,順便翻了翻,發現沒帶錢,工錢都放在裡炕蓆底下藏著呢。於是不好意思地說:“大姐,真不好意思,我沒帶錢,買不了火車票了”。

“沒事兒,大姐給你去買票,別跟大姐這麼客氣,往後日子還長著呢。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大姐這個人沒啥優點,就是仗義”。

吃完麵包,我就有點兒迷迷糊糊的,等我清醒過來,已經到站了,居然是承德站。我知道上當了,但沒敢問,跟著她到了一扇大鐵門前,開門出來的是個邋遢的大鬍子,我被帶進了一個小屋裡坐下,他倆說有事商量,就出去了。我覺得有蹊蹺,就想跟著出去,結果,門被鎖上了。我隔著門縫聽著外面的聲音。

“這姑娘怎麼樣?剛十八,你看這大個兒,又水靈又能幹活兒,你這回全是賺了”。

“那多少錢”?

“照先前說好的,五百,一分不能少。這可是十八的黃花大閨女,你打著燈籠也找不著”。

“那行吧,我給你拿錢去。可我擔心她知道之後跑了,那我不就虧大了”。

“那還不好辦,他這人生地不熟的,跑哪兒去?關上幾天就老實了,再不老實就抽一頓,還能真讓她跑了不成”。

“這麼個大姑娘怪水靈的,我有點兒捨不得。一會兒先開門去看看,實在不行了再關起來。你等著,我去給你拿錢去”。

過了一會兒,

“你數數,整五百”。

又過了一會兒,

“嗯,沒錯。走,先去看看這丫頭怎麼樣了”。

我心想著,自已一百來斤,豬肉五塊錢一斤,我被人販子當成豬肉賣了,越想越氣,等他們開啟門的時候,我裝沒聽見。並且告訴他們我還有三個女同學高考成績不好,想一起出來找工作。

他們一聽都很高興,那個女的要陪我一起去。我們又買車票去了大興,到那兒之後找個家招待所住了一宿,我怕她再給我下藥,什麼都東西沒吃。

第二天上午,我騙她說:“同學家就在附近,我先去同學家裡看看,您先在這兒歇會兒”。

她很高興,讓我早去早回,我越想越來氣。走出去沒多遠就看到一個一隻眼的男的蹲在地上抽菸,我想著不能這麼不明不白被人給賣了,我受了這麼多年委屈,這次必須要報復一下,於是問那個一隻眼的人:“大叔,您這大早上的怎麼一個人蹲在這兒抽菸,怎麼不去幹活兒呢?老婆孩子怎麼辦呢”?

她歪著頭看著我,“我光棍兒這麼多年了,哪兒來的老婆孩子啊”。

我一想,機會來了。

“您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沒老婆呢,我給您介紹一個怎麼樣”?

“真的?那好啊,在哪兒呢,帶我看看去”。

我指著招待所門口的人販子說:“您看,就在那兒呢。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那您在這兒有家麼”?

一隻眼興奮地指著不遠處的一處房子,“那兒就是我家”。

我一看,太好了,“那您現在就回家,我這就帶著她過來”。

“好,那我這就回去,你趕緊帶著她過來啊”。說著,他就高高興興跑回家了。

我把人販子帶了過去,一隻眼把她鎖在了一個小屋裡,給了我二百塊錢介紹費。我一看有錢了,趕緊買票回來了,外面太危險了。我又累又餓,在火車上睡著了,結果火車上有小偷,我的錢和車票都被偷了。我在車站被扣了一天,連口飯都沒吃,今天才被放出來。我知道你討厭我,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想來找你。

聽了謝洋洋的話,我和小葉子都表示很同情,我對她的恨意也都消了。

我擺擺手說:“我可沒說過討厭你,雖然我確實不太喜歡你,主要是因為當初你把我寫給她的情詩放到講桌上,害得我被老範臭罵了一頓。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不提了。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呢”?

“小葉子”問道:“那你報警了嗎”?

“沒有,一直都沒機會報警”。

“那你先跟我過來吧,先報警,剩下的事兒之後再說吧”。說著,“小葉子”把謝洋洋帶到前臺去打電話了。

時間不長,警察來了,詢問情況之後,把謝洋洋帶走了。

我和“小葉子”把謝洋洋的事兒跟媽媽說了,媽媽把叔叔和我的岳母叫到一起,問我和“小葉子”的意見。

我的意見是讓謝洋洋在餐廳裡打工,給她安排宿舍。她上學的錢可以先借給她,等她賺錢了再還。但“小葉子”的意見是讓謝洋洋回到她爸爸那裡,沒想到媽媽、叔叔和岳母都同意“小葉子”的意見,而且說我傻,我見狀也只能閉嘴了。

事後叔叔偷著跟我說:“傻小子,你看不出來嗎?那個謝洋洋對你有意思,你沒看見你媳婦兒吃醋了嗎?你媽媽和丈母孃也不太高興。如果你們之前不認識,那你把她留下來倒是可以,但現在不行。一方面,你那個女同學心眼兒多,到時候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另一方面,現在餐廳裡並不缺人,現在的生意不如之前,多個人就多一份開銷,讓你和“小葉子”在餐廳幫忙只是讓你們熟悉一下。“小葉子”跟著我和你媽媽看賬,你從來都不看,所以她比你清楚現在餐廳的狀況,你要多聽聽她的意見,明白了嗎”?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我還只是個孩子,而“小葉子”已經長大了。

幾天後,電視的新聞裡播出了謝洋洋的事兒,那個賣掉她的人販子被她反賣給了獨眼龍,而警察確是在獨眼龍所在隔壁村的一個光棍兒家裡找到了女人販子。那個女人販子是個慣犯,已經賣了一百多個人了,在全國各地流竄作案,其中大部分是小孩兒。我不禁背後發涼,還好媽媽、叔叔和姐姐把我看得緊,不然,我可能真的就被拐走了。

有了謝洋洋這件事,我也開始像媽媽和叔叔學做生意,對“小葉子”也看得很緊,生怕她也被拍花子的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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