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會一結束，一群人就蜂擁著往門口擠，沈妄的人緣應該是不錯的，期間有很多人過來跟他打招呼，但他只是點點頭，表情很淡。
兩個人從報告廳出來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是沈妄先開的口：“餓嗎？餓的話，我們可以去附近吃點東西。”
照理來說，三個小時的交流會消耗還是挺大的，畢竟他們都沉浸在各自的頭腦風暴中。
但不知道是沈妄約她出來這件事讓她很興奮，還是還沒從剛才捋出來的情節裡抽離出來，總之，她現在沒什麼食慾。
她搖了搖頭：“我不餓，沈醫生呢？”
沈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道：“那我們去逛逛？”
江眠沒拒絕。
外面下過雨，踩在地面上會帶起一圈水漬，黏在鞋板上，在下一次落地時又緩緩暈開。
江眠已經很久沒回來了，這會兒錯開兩步走在沈妄的身邊，雖不至於觸景生情，但腦子裡還是控制不住地開始跑馬燈。
那些思緒有關於沈妄的，也有與沈妄無關的，很混亂，但江眠很清晰地知道，無論是哪一段，都脫離不了身邊的這個人。
不管她承不承認，沈妄對她的影響，絕對不止那時候短短相處的兩個月。
她還在放空，跟著沈妄往前走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沈妄伸手，在她的手指上勾了一下。
江眠恍惚了一下，望向沈妄的眼神帶了迷茫：“嗯？什麼？”
“江眠，你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想你了。
想著，江眠的嗓眼在喉間滾了滾，發疼，讓她勉強能從剛才的情緒裡抽離出來。
垂眼瞥了一下被沈妄勾著的手指，江眠明顯感覺到心跳開始變快，抿了抿唇，輕顫著手，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將手指從沈妄的手裡滑了出來。
“沒，沒什麼啊，就是在想事情。”
她垂著腦袋，聲音很輕。
沈妄眯了眯眼，瞥了一眼突然被抽離了溫度的手掌，笑了一下：“在想事情嗎？我還以為……”
聲音哽了一下，沈妄垂眼盯著她，沒繼續往下說，轉而道：“去操場還是林蔭道？”
江眠怔了怔，才驚覺眼前的這條路開了個分岔，指向了兩個方向。
其實在沈妄闖進她的生活之前，她的高中生活很無趣，每天除了伏案學習，就是回家面對漫無止境的爭吵，逃不掉，也躲不掉。
她沒什麼朋友，也不愛在學校裡晃盪，為數不多的幾次，現在回想起來，竟然都跟沈妄有關。
眼神轉了兩個來回，江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口說話時，原本就有些發疼的嗓子漫上來一股癢意，讓她的聲音帶了點兒啞：“去小樹林。”
林蔭道，又名小樹林。
她不知道沈妄還記得多少那時候的事兒，又或者已經全忘了，但江眠自問，她忘不了。
心不在焉地吐出那四個字以後，江眠就垂著腦袋跟在了沈妄的身後，模樣很乖巧，由於身高差距，讓她在沈妄身後看起來像個小孩兒。
她還在緩神，便很巧妙地錯過了沈妄在她說出那句‘去小樹林’之後，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
天還陰沉著，不怎麼明朗的光線被樹蔭擋得影影綽綽，因為剛下過雨的緣故，偶爾還會有水滴往下墜，砸在地上，落在肩上。
垂著腦袋跟在沈妄的身後走了一會兒，江眠抬眼看了看周遭的景色，彼此的腳步很緩，沈妄像是在故意等她。
江眠的腳步頓住，道：“這裡好像沒什麼變化。”
說的時候，江眠刻意看了沈妄一眼，可他的表情依舊沒什麼大的變化。
沒回答她的問題，沈妄直接道：“走吧，進去看看。”
聞言，江眠的表情僵了一下，點點頭。
沈妄大概是真的忘了吧，她想。
無論是有關於黎川高中的，還是有關她的。
只有她還記得，這裡曾經有他們的記憶，有他們的年少。
越往裡走，被樹蔭遮住的光線就越昏暗，江眠不自覺地將腳步放慢，小心翼翼地跟在沈妄的身邊，誰都沒有說話，只是手的距離貼得很近，會一下兩下地碰在一起。
沈妄是在一棵槐樹旁停下來的。
手指再次被勾住，江眠眨眨眼，目光便在那棵樹上定住了。
不管沈妄記不記得，但那些記憶對於江眠來說，是這輩子都忘不掉的。
那時午後的陽光很熱烈，她捧著書躲在槐樹下，偶爾會有人路過，但誰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直至那天，沈妄狀作閒散地坐在她身邊，伸手，在她的耳垂上碰了一下。
那模樣輕佻又散漫，恣意又陽光。
想著，江眠便再也不想剋制，朝著那棵槐樹走了過去。
腳步很快，她甚至沒心思去斟酌沈妄會不會覺得奇怪，地上的水漬積了一灘，青苔點綴在青石板上，踩到某一處，江眠的身子往後踉蹌了一下——
短暫的滯空感讓江眠的心跳停了半拍，之後就是猛烈的跳動。
“江眠，你沒事吧？”
她沒摔倒，被沈妄伸手扶了一下。
還在驚慌的江眠緩不過神，輕輕地搖了搖頭，就有些迷茫地靠在槐樹下，閉上了眼。
好一會兒，直到這股勁兒過去了，江眠才發覺，她不對勁。
她跟沈妄現在的距離，不對勁。
兩個人貼得很近，這會兒別說手指，就是連彼此的呼吸都能很清晰地感應得到。
溫熱的氣息自上而下，江眠就著這樣的距離，盯著沈妄看了一眼後，直接跳過程式，又有點兒心癢了。
不得不承認，沈妄的確長了張讓人想要勾引他的臉，加上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清冷勁兒，便讓人更加剋制不住地想要撩撥他。
於是已經心動過無數次的江眠，決定不怎麼要臉的再次心動了。
嗓眼滾了滾，江眠忍不住笑了一下。
抬眼，江眠目光盈盈地望著他，眼神半點不躲，語調含笑：“沈醫生，你離我這麼近，我會誤會的。”
“我會誤以為，你這是在勾引我。”
是有點兒緊張，聲音甚至在發顫，但奈何再怎麼著，都抑制不住江眠那顆想要撩火的心。
見沈妄沒說話，江眠的呼吸停滯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實在心動還是別的什麼，她索性將手半搭在沈妄的肩上，將距離拉得更近，話語像貼在耳邊的耳語：“還是說，沈醫生這是想親我？”
轟隆——
完，蛋了。
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江眠的腦海裡同時響起了一陣雷劈和一聲咆哮。
鬼迷心竅的後果就是無地自容的尷尬，江眠回過神來，瞬間想找個九米八尺的地洞往裡鑽——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在她說完那句話以後，沈妄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趕在她將手抽回來之前，沈妄一把拽過了她的手腕，將她抵在了樹上。
指腹在她的手腕上一下一下地摩擦，力道很輕，不重，但就是讓她掙脫不了。
她看見沈妄笑了一下。
沈妄說話的語氣輕描淡寫，就像在她手上起起落落的動作，狀似無意的觸碰。
卻在她的心裡掀起巨瀾——
“嗯，我是想親你。”
“給親嗎？”
江眠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下一秒，溫熱傾落。
在她的唇角輕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