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代價

“伊爾，你說原主現在怎麼樣了呢？”

撫摸著“邪神”顫抖的脊背，維利忽地出神。

“我的許可權還不足以查到他的去處……”系統的聲音明顯也有點低落，“但是他應該也是被某一個系統繫結了，去做任務了吧！”

在原劇情的描述中，原主是個沉默寡言略帶靦腆的人。雖說與謝禮期他們這些開掛的玩家相比，好像很弱的樣子，但要是換到個和平的世界，應該也能過得不錯吧。

只是身為小鎮NPC的他，可能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靈魂了。

別說他了，眼前的“邪神”其實也是一樣。

在主神眼中，他們都不過是能被隨意移動的棋子罷了。

維利已經差不多推測出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只是還有些細節有待確認。

他安撫“邪神”的動作頓住，掌心悄然浮現出溫和的光。

就讓他來看看吧——

這一切的起源。

落日鎮位於寧靜的鄉村地區，地處偏僻，如一顆明珠般被點綴在茂密森林的懷抱中心。

廣袤的綠色為小鎮居民提供著庇護，使得他們能夠過著寧靜祥和的生活。

某日，一位名叫“維利”的孩子在此誕生。

他的父親在他出生前，便因病去世。而他繼承了血緣中的不幸，自小便體弱多病，曾被醫生宣判活不過十五歲。

但他又是幸運的，他有個極愛他的母親。

在這座物資貧瘠的小鎮，她如珠似寶地將他養大。從三歲到五歲，又從七歲到十歲，到後來，竟是越過了那條死線，長到了十八歲。

先天不足並沒有限制他的未來，靠著聰穎的頭腦，他考上了大學。

在那個假期，他興致勃勃地與母親艾莉絲提議，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健康了，或許自己可以去農場勤工儉學，為自己賺取一些大學的生活費。

艾莉絲對此有些憂慮，於是回答他自己需要再想一想。

然而，在她還未下定決心之前，一切急轉直下。

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但就在一個清晨，“維利”忽然臥床不起，緊接著就是嘔血與昏迷。

小鎮的醫生對她搖頭。

“他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了……”

“Let him go.”

——放他走吧。

每日用著昂貴的藥劑吊著性命，即便是醫生也不忍心看見這一切。“維利”的眼睛已然看不見了，他開始神志不清，甚至認不出自己的母親。

但……艾莉絲怎麼可能放棄？

在一個雨夜，她獨自前往小鎮唯一的教堂，跪在聖母的腳下，手中握著一塊溫潤如玉的石頭，那是“維利”自十歲起從未離身的吊墜。

接著，她用刀劃開了自己的手臂，任由血液一點點滴在石頭表面，最後盛滿了祭壇。

“主神啊。”

彷彿身上的疼痛一無所知，她只是定定凝視著石頭上逐漸浮現的天使圖案，接著雙腳貼近，虔誠地跪拜。

“就像八年前賜下這個守護天使的吊墜一樣……求您再次庇護我的孩子吧。”

“這些年來我始終日夜誠心祈禱，我相信您的慈悲與神蹟，我懇求您的恩典。為此我願意放棄我的一切，只求您能聽見我的禱告……”

艾莉絲從天黑禱告到了天明，聲音都因此變得嘶啞，膝蓋跪出了青紫，她卻仿若沒有知覺，只是翻來覆去那些話。

像是被她的誠心感動，金色的聖母像睜開了眼睛，靜靜俯視著腳下的女人。

祂開口：

“我忠誠的信徒……艾莉絲，我聽見了你的祈求。但我仍要問你，為了你的孩子，你真的什麼代價都願意支付嗎？”

艾莉絲的身體僵了一瞬，她動了動已然麻木的身體，近乎爬一般伏在了聖母的腳下。

“是的、是的……主神，即便要我此刻付出自己的性命，我也心甘情願！”

聖母閉上了眼睛，一滴淚自祂的眼角滑落，凝成了黑色的寶石。

“回去吧，今日，一切都會有答案。”

等到艾莉絲跌跌撞撞跑回醫院時，看見的就是“維利”冰冷的屍體。

大腹便便的醫生嘆氣。

“關於遺體的處置……”

“……我會將他帶回家。”

他本以為這位母親會因此崩潰，卻沒想到艾莉絲除了臉色慘白，表情竟然意外冷靜。

在走之前，她甚至還與醫生體面告別。

“大衛，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幫助。”

回到家後，她將自己的孩子安置在床上，怔怔看著他那張美麗的面容，等待著夜幕的降臨。

她甚至在小聲自言自語。

“維利，我的孩子……你別害怕，主神會復活你的，你會像從前一樣醒來……”

“你之前不是說想去農場勤工儉學嗎？我已經和屠夫商量好了，他這個人雖然看上去很怪異，但是個好人，他會照顧你的。”

“等你上了大學之後……”

她就這樣絮絮叨叨，直到天色漸暗。

今日是個無月夜，厚重的烏雲遮住星光，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雷聲驚醒了艾莉絲，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睡在了桌旁。

“維利”的屍體仍然靜靜躺在床上，然而下一秒，他的胸膛竟然開始起伏，像是仍活著一般呼吸。

艾莉絲睜大了眼睛，下意識想要撲上去，去試探他的鼻息，卻在下一秒看見了少年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像是容納了最深沉的黑暗，黑色的霧氣糾纏著快要溢位眼眶，艾莉絲情不自禁向後退了兩步。

“艾莉絲。”

“維利”啟唇，那聲音低沉，不似世間任何一種生物能發出的語調。

“……主神？”

艾莉絲撫上砰砰作響的胸口，試探著開口。

“我來收取代價了。”

一紙契約憑空出現，陳舊的羊皮紙被攤開在桌上，而一支羽毛筆躺在了它的旁邊。

“簽上你的名字，承諾將你的靈魂獻給我，我將會復活你的兒子。”

像是被蠱惑一般，艾莉絲拿起筆，卻又猶疑著轉頭。

“但是……”

“維利”眼中的黑暗忽地消散，那雙澄澈的雙眼顯露，只是下一刻，大顆的淚珠便湧出眼眶。

“媽媽，我好痛……”

“我想回家……”

艾莉絲的手下意識一緊，只是她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主神便又重新佔據了“維利”的身體。

終於，她下定了決心。

在艾莉絲落筆的那刻，寧靜祥和的落日鎮被血色的霧氣籠罩，而她也驟然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