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一進門，便看到了自已的男朋友，站在自已的師父旁邊。
她隱去訝異，向各位前輩們問好，又半嗔怪地對黃師父說：“師父，您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這聽別人說趕緊請假過來了。”
這節正是語文課，她對老師謊稱身體不舒服出來的。
黃師父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
“哈哈哈哈，小陳也來了，不知功課有沒有長進啊。”
“顧先生！您總是考我。”陳林埋怨道。
其他評委都笑了。
其中一位評委說，“小陳我們考的不少了，不如讓這位蘇同學寫寫怎麼樣？”
陳林見這副場面，挑挑眉看向他。
蘇與時笑笑，“好。”
顧老先生微微點頭，示意他開始書寫。
蘇與時輕輕地提起毛筆，蘸取適量的墨汁，然後緩緩地落在紙上。
筆尖在紙上跳躍，墨色淋漓，每一筆都透露出大氣磅礴的氣勢。
“嗯，是米芾的帖。”
“不愧是大賽組委會推薦的人啊，在學生裡真是佼佼者。”
黃師父凝視著他，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黃師父嘆了口氣，說：“你的書法很有長進。”
陳林疑惑地在兩人中間看來看去。
師父也認識蘇與時嗎？
蘇與時放下筆，手腕微旋，對上陳林的目光。
她正盯著他的手腕看，蘇與時一時僵住。
學書法的人常常感覺手腕痠痛，活動下手腕是再熟悉不過的事。
可是......陳林卻覺得眼前這一刻那麼不同，那麼特別。
陳林的目光向右移，看見黃師父眼裡熟悉的情感。
這一幕是那麼熟悉。
幾年前，也有三個人共處一個屋簷下，黃師父也是這樣子看著那個人。
休息室的燈光變得有些刺眼，黃師父又看向她。
小時候練字時的燈光，與今日休息室的明亮不同，顯得柔和而昏黃。
黃師父看看他，又看看她。
白色的光在蘇與時的臉上投下陰影，愈亮愈暗。
亮得刺眼，暗得又讓人看不清。
感到陌生，陳林此刻便是這樣的想法。
“我......”蘇與時張了張嘴，也許是許久未說話，竟帶著啞意。
陳林心緒翻湧，表情平靜，靜靜地等著他開口。
他要怎麼解釋？說自已和她是一個師父，自已就是不告而別的那個人？
他聽說在他離開的幾天後，自已的師妹偷偷掉眼淚，罵他沒有一句告別。
思緒僅在一瞬，陳林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不在意地瞟了一眼。
是母親發來的。
“林林，你和蘇與時不要走那麼近。”
“你還記得小時候一起學書法的師哥嗎？”
“蘇與時就是那個人。”
她釘在原地。
手機螢幕也變得刺眼，陳林不適地閉上了眼。
“對不起......”蘇與時抬起手，本想抱住她，卻反應過來現在的場合。
他的手回到原位。
陳林牽了牽嘴角，帶著自嘲：“原來是師哥啊。”
蘇與時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說什麼。
“師父，我就是來看一下您，我先回班了。”
黃師父點點頭，拍了拍陳林的肩膀，“回去吧。”
陳林笑著和眾人告別，落落大方。
蘇與時看著她的背影，喉嚨發緊。
“你也回去吧。”黃師父目光凝重地看了看蘇與時，終是嘆了口氣。
他知道當時小丫頭有多傷心，雖然蘇與時也不好過。
小丫頭甚至很責怪自已，難道是因為自已很討厭才不願和自已告別的？
黃師父的目光裡多了一絲不忍。
“改日我再去拜訪師父。”蘇與時急切地和眾人告別，推開門追了出去。
“陳林！”
陳林已經走下了長長的臺階，聞言停住了腳步，但沒有回頭。
平日再和煦平靜的蘇與時，也有如此緊張的時刻。
蘇與時看著她略微僵硬的背影，緩緩走下臺階。
當他終於走到陳林面前時，他伸出手，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臂。
“對不起。”
陳林回過頭，帶著略生疏的笑容說：“對不起什麼？”
“當初不告而別。”
陳林勾了勾唇角，“我們也沒那麼熟，那時候。”
蘇與時心中一緊，“不是的。”
陳林自嘲地笑了，“你以為我在生氣什麼。”
蘇與時把她的表情看在眼裡，心中更加慌亂，他用力握緊她的手。
“我不氣你不告而別，小孩子嘛，”陳林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繼續說：“我只是失望你其實已經認出我了吧？你看到那個信封和我的字的時候，知道我的師父是黃爺爺。”
“可你卻讓我從別人那裡聽說。”
陳林輕輕地拽下他的手，後退一步。
“蘇與時，你覺得我不重要。”
她的話輕飄飄地落下，就像她下一秒整個人就要飄走一般。
蘇與時抓不著，解釋道：“我怕你討厭我。”
“我不討厭你，但你根本不喜歡我。”
陳林丟下這句話後，便走開了。
他沒有去追，陽光透過雲層，灑在他緊繃的肩背上。
他還有多少沒告訴她的呢？他能告訴她多少？
她能承受多少呢？
蘇與時回到教室，陳林已經坐在位子上了。
李仁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手頭的事情，但眼神卻不時地瞟向同桌。
他能感覺到蘇與時現在的情緒不好，從一進門到現在，眉眼裡一縷淡淡的憂傷。
比賽結束後，賽方把各位參賽者的作品都公示在網上，並公佈了成績。
在人意料之中，由於大部分評委都很喜歡林沐的作品，她得分最高，是本場比賽的冠軍。
林沐的名字排在最上面，相應的作品圖片也在最上面。
行雲流水，山巒疊嶂。
論壇裡大家的討論絡繹不絕，有門外漢，也有學過一些的人專業點評。
都是一時熱鬧，不到半天這事的熱度就該過去了。
但一個人的發言引起了大家注意。
“等一下，先不說技法，你們能看懂那個字嗎？第三列最上面的那個。”
“啊？繁體字，‘與’啊。”
“你再看第四列是啥。”
“‘時’啊，怎麼了？”
與時。
此訊息如一顆重磅炸彈，在論壇裡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