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黎鳶遠遠地便聽到了燕兒和春兒在榕華院裡的爭吵聲,她躲在榕華院裡的一棵大榕樹後面,繼續偷聽二人的對話。暗中跟來的顧渢則藏在不遠處的另一棵大榕樹上俯瞰著榕華院裡的一切。

“黎鳶這個丫頭也真是膽大,大半夜的,路上連個人影都沒,她就敢這樣一個人跑出來,真不愧是家主看上的女人!”

顧渢背靠在一處粗壯的榕樹枝上,在心裡吐槽完孟黎鳶後,便也開始跟著她偷聽了起來。

從對話中孟黎鳶得知,陸家莊管家田虎叔侄最看重的兩人為春兒和燕兒。這兩人來陸家莊當差兩年多了,本來是極為要好的小姐妹。燕兒被先他們凌辱,為了脫身就騙春兒入局。誰知春兒是入了局,但是燕兒仍沒能脫身,二人友情自此割裂。

春兒失望極了,哭著說:“你的心裡只有榮華富貴,哪怕腳踩在她人屍骨上也不為所動。對我是如此,對小梅和萱萱亦是如此,現在又想要連初夏一起坑害。燕兒,做人不是這麼做的!”

孟黎鳶聽到“小梅”二字時,心裡一緊:“果然,小梅的死也和這些人有關係。”

黑夜裡,孟黎鳶看不清二人的表情,但是卻聽出她們二人對彼此有著無法和解的怨恨。

春兒的斥責讓燕兒非常難受,她哭著回她:“我們於這世間顯貴,不過是螻蟻一二。這世間是我們想做人就能做得了的嗎?自打我們踏進這莊子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成了他們盤中可以任意煎炒、蒸煮的餐食。你我如此,小梅和萱萱如此,初夏亦是如此!”

春兒冷哼一聲:“燕兒,事到如今,你為何還是不知悔改?早晚有一天,你幫她們做的事,都會報應到你自已身上的。燕兒,我的好姐姐,你已經把萱萱送到了他們面前,你就放過初夏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放過她吧!”

春兒上前拉著燕兒求情,卻被燕兒一把推倒在地。燕兒說:“不管將來怎樣,我只管現在。如果沒有小梅、萱萱,那每日受折磨的就是我,我不要再過那種沒日沒夜被人蹂躪、虐待的日子。他們要初夏,給他們便是。”

春兒絕望地坐在地上哭泣著。

燕兒有些不忍,上前幾步繼續說:“二管家已經有了萱萱,大管家是不會讓初夏也去伺候二管家的。萱萱本就不安分,落到二管家手裡也是應得的。我知道你心疼初夏,你放心,大管家不像二管家那般野蠻粗暴,初夏跟著大管家是不會受傷的。”

春兒搖搖頭,道:“你根本就不懂一個女人的尊嚴是什麼,也不懂愛有多重要!”

“我不想再同你理論了,你也早早的回去吧。”燕兒抹了下眼淚,抬腳往院門外走去,剛走幾步,她又突然停下來,然後轉身跟春兒說:“我發現是你來替初夏時,就去找了少莊主幫忙拖住了他們。我知道你不信,但是這是我們三個人的事,少莊主有不能對外說的秘密在我手裡,我本想留著自已用的,今日為了救你我已經用完了。下一次,你和初夏自求多福吧。”

“什麼秘密?你拿這個秘密威脅他,那他會放過你嗎?”春兒突然開始擔心燕兒的處境。

燕兒背過身:“有些事,不讓你知道是為了讓你活得久些,至於我自已……我自已自有辦法應對。你以後少管閒事!”

說完燕兒便提著燈籠快步撤出了院子。

躲在樹後的孟黎鳶確定燕兒已經走了,就趕緊出來去扶春兒。

“春兒姐姐,你們說的我剛剛都知道了!”

春兒的眼淚還沒收回:“你不該來的。”

“春兒姐姐,謝謝你!我們先回去吧。”孟黎鳶將春兒扶起後,又提起地上的一盞燈籠,這才半扶半拉的和春兒一起出了榕華院,慢慢往休息的院子走去。

路上,兩個人很安靜,孟黎鳶見春兒心情似乎好了些便試探性地問她:“春兒姐姐,你和小梅很熟嗎?”

春兒猶豫了會,道:“嗯,說不上熟吧。小梅很勤快,也很善良,和你一樣是個好人。只可惜,她同我一樣家世不好。”

孟黎鳶本來想問問春兒關於小梅懷孕的事,卻被春兒打斷。

“初夏妹妹,其實,我有個一歲不到的兒子,因為是養在哥哥嫂嫂家的,莊子裡的人都不知道……大家都以為他是我嫂子生下的。”

孟黎鳶剛剛從春兒與燕兒的爭吵中已經知道了,春兒偷生了個孩子。因此並不是很驚訝,她只是意外,春兒會主動跟自已提起。

“你一定很愛他吧,為了他,你寧願在陸家莊吃苦。別人幹不了的髒活、累活你都幹了。就為了他才拼命賺錢的吧?春兒姐姐,你真是個好孃親。”

孟黎鳶忽然想起了自已的爹孃,她在心裡嘆息:“如果我的爹孃還在就好了!如果他們還活著,那他們也一定會用盡力氣來疼愛我和姐姐的。”

“我不算是個好孃親,我是個沒有本事的女人。兩年前,我剛進莊子沒多久意外懷上了他。他親爹很是生氣,就逼我喝墮胎藥。我沒有辦法,只好喝了。

本以為藥喝下去孩子就會沒了,誰知道這個孩子他命大。他爹剛走,那個人就又來找我。他不知道我懷孕了,逼我吃藥來滿足他的特殊癖好。

那晚我吃了藥就不停地吐著,不僅吐出了剛喝下沒多久的墮胎藥,連前幾日吃下的飯食都給吐了出來。那個人嫌惡心就罵罵咧咧地走了,可能是那晚讓他有心裡陰影,便沒再碰過我。”

說到這裡時春兒竟然笑了,只是眼裡卻有層層晶瑩的淚花。

孟黎鳶抓著春兒的手安慰她:“沒事的,春兒姐姐。你看,你還是平安生下了小寶,他還陪著你,這不就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嗎?一切都過去了。”

春兒搖搖頭,繼續含淚道:“不,沒有過去。我的孩子因為那人喂的致幻藥而導致反應遲緩,又因為墮胎藥傷了根本。他是我不足月生下來的。從他落地起就身子骨差,經常生病。”

孟黎鳶有些心痛:“那些禽獸是怎麼下得了手的,竟然害的小梅慘死,害的春兒母子如此受折磨。”

“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指望你能幫我什麼。你給我的銀錢已經夠多了,我只是覺得心裡好苦。

你知道嗎?我哥哥嫂嫂經常差家裡兄妹過來要錢,說我要是不給,就斷了孩子的藥和吃食。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在這裡拼命地幹活以求多弄些銀錢。”春兒的腳步越來越慢,就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了腳一般,每走一步都要拼盡力氣。

“我懂,我都懂。我去過小梅家,小梅後母他們就是這麼逼小梅的。小梅……小梅和她的孩子不如你們幸運,他們互相連面都沒見到,就都沒了。”孟黎鳶想到難產而亡的小梅,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們,也死了?難產而亡?”春兒聽到孟黎鳶說小梅和她孩子都沒了的時候,整個人都顫了顫。

二人停下腳步,孟黎鳶轉身面向春兒:“都死了,死在生產當夜。春兒姐姐,你能告訴我,是誰把你們弄成這個樣子的嗎?”

春兒低下頭,不敢看孟黎鳶,片刻後才開口道:“燕兒是個糊塗又自私的人,可是她有句話說的很對,知道的越多,越危險。初夏妹妹,你就別管我們了。小梅已經死了,死人沒辦法再復生,你且要好好活著。”

孟黎鳶雙手抓住春兒的肩旁,將她身子往自已面前掰正,然後盯著她的眼睛問她:“你知道小梅回家後都經歷了什麼嗎?你有沒有想過你和孩子的未來?你要一輩子過這種生活,讓你的孩子有個不知名的爹,有個讓人笑話的娘嗎?”

春兒被孟黎鳶的話刺到要害處,她推開孟黎鳶的手,怒道:“別說了!我不想聽,你幫不了我的。”

說完她便轉頭衝到路邊的一棵大楊樹下,雙手搭在樹幹上,她將臉埋在手和樹幹的縫隙處,“嗚嗚”地埋頭哭了起來。

孟黎鳶緊緊地追了過去,她拍著春兒的後背:“春兒姐姐,我可以幫你醫好小寶,未來的生活你可以自已做主。”

春兒心中不信,但是聽到孟黎鳶說的如此誠懇,又讓她燃起了幾分希望。她漸漸停下哭聲,將頭和身子從樹幹上挪開,問她:“你當真能救我的孩子?”

“嗯。”孟黎鳶用力地點點頭:“星武城有一擅控草木的沒落氏族,為孟氏,你得空便帶著小寶到孟氏去找孟藍雪,她不會見死不救的。他們孟氏的四季南谷裡有味叫千靈葉的草藥,可補身體虧損。還有味是百言樹的果子,可補筋脈。你討了草藥來找我,我便可以調方給你兒子醫治。我的醫術不比我相公的差。”

春兒感覺孟黎鳶說的就跟真的一樣,雖然有些不信,但是還是想去試一試:“好,等我下次下山,我就帶著孩子去孟氏找那個叫孟藍雪的人。”

春兒將眼淚擦了擦,然後拉著孟黎鳶在路邊的一處亭子裡歇了下來:“初夏妹妹,我現在不想回去休息,你先陪我坐會。”

“好。”孟黎鳶挨著春兒坐下。

她想先開解下春兒,再來打聽小梅和她們的經歷的那些事,卻不想春兒先開了口:“初夏,你能跟我說說小梅回家後的事兒嗎?”

“嗯,可以。小梅帶著滿身的傷痕和腹中的胎兒回到了王家村。她家人重男輕女,霸佔了陸家裝給小梅的遣散、封口費後,便又開始對她不滿。他們只知道她失了身子,卻不知她已經有了身孕。

小梅回去後沒幾天,便被家裡以高價聘禮送給了李家村一戶藥農。那藥農一家知道小梅的真實情況後便開始辱罵、虐打她。小梅生產那夜,連個像樣的產婆都沒給她請。

後來小梅難產死了,他們又嫌棄她晦氣,直接把她的屍骨送回了孃家。小梅家人也同樣嫌棄她,就將她送到了荒地,用一卷破席子打發了。或許是他們心虛,怕小梅報復,還花錢給請了道士,讓他給小梅施了個不得超生的法陣。”

春兒一直靜靜地聽著,等著孟黎鳶慢慢說完,就像剛剛孟黎鳶聽她說自已的故事一樣。孟黎鳶話落,春兒再次落淚:“小梅從未花過家裡的一分錢,她到死都不會想到,家裡人給她花的唯一的一筆錢竟然是為了壓制她的魂魄,怕她投胎轉世。”

“我在李家村聽到一句話,有個先生說‘學堂無羅裙,義塔無男屍’。這前半句自在說你們藥王山下的女子不受待見,真的一點也沒錯。

星武城裡多的是學習家族技藝、管理家族事物的女子,不似這藥王山,明明守著一座生金的寶山,卻養不活一個吃不完一碗飯的女娃娃,唉!”

孟黎鳶望著遠處的點點星火感嘆著。

春兒也沿著孟黎鳶的目光望去。那點點星火處是陸家莊莊主陸忠泰消遣的地方。燈亮還著,那就說明他們正玩的高興著。

可是現在已經快到子夜了。

春兒將孟黎鳶的一隻手握住,搭在自已的一隻手上,認真地同她說:“初夏妹妹,我看你不像是缺銀錢的人,生的好看,儀態也與她們不同,定是出自富戶之家。我見你相公也生的眉清目秀……你們倆還是儘早找個機會離開這裡。家裡若是還有積蓄就趕緊寫信回家,讓他們帶過來將你們二人早些贖回去吧。這陸家莊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孟黎鳶聞言便趕緊追問起來:“春兒姐姐,你今日救我一命,我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可否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春兒又開始猶豫,但這次的孟黎鳶卻已經能夠很好地掌握節奏:“今晚我很擔心你,所以我來了。我知道你不放心我,所以下午才迷暈了我,特意來替我。這些你我都清楚。如果你不想我再成為下一個慘死的小梅,就請告訴我真相吧,春兒姐姐!”

春兒和孟黎鳶四目相對。

她終於下定決心,要將她知道的所有秘密都告訴孟黎鳶。

“陸家莊重男輕女,歷代莊主都是獨苗。莊主陸忠泰便是第五代單傳,到了他自已這代也是一直無子。他本只有一位夫人,好不容易讓莊主夫人同意他娶了七房小妾,也各個都懷上了孩子,卻被一位無名術士上門說,陸家血脈不留女,否則無男丁。

陸忠泰開始不信,誰知七名小妾同年生的都是女兒,嚇得他不得不命人將妾室生的女兒都弄死丟了出去,連身邊親近僕從生的女兒也不放過。

說來也是奇,沒多久,莊主夫人有喜,八個月後產子陸尚秋。自此陸忠泰更不允許身邊人生女兒,所以陸家莊一直沒什麼小姐出生。

等到陸尚秋成年後,莊主夫婦卻發現兒子不舉。大管家田虎建議咱們的莊主陸忠泰一邊大肆採買女僕往兒子院子裡送,以穩定人心,保住自已和兒子面子的同時,也保住家族產業;一邊找術士解困。術士算出了他們陸家殺孽過多,損了後人康健,導致子孫緣薄,就讓他建義塔來破局。”

“義塔?我聽下面村子的人說過,這義塔具體幹什麼的?”孟黎鳶想起老先生說過的“義塔無男屍”,也想到了,村子裡人說莊主夫婦心善,自費建了義塔。但,它究竟是什麼樣的卻還不知道。

“義塔即為嬰屍塔,陸忠泰給它取名叫千人塔。千人塔明面上是為了給窮人家的女嬰一個葬身之所,實際是陸家莊用來收納那些活著的女棄嬰和已經死了的女嬰屍體的,以此為子孫積福、平怨恨。畢竟,陸家莊的女嬰一塔難容。”

春兒的話,讓孟黎鳶的身子狠狠地一顫,彷彿一桶寒冰從頭砸到了腳——世間竟有如此荒唐的事。

一直暗中保護孟黎鳶的顧渢也被春兒的話嚇到了,他見過鬼,見過妖,就是沒有見過如此歹毒的人。他這時才明白,難怪顧清河非要他來看著孟黎鳶,這陸家莊簡直比地獄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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