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昕左手死死揪著頭髮,緊閉的眼角微微顫抖,右手死死攥著助聽器,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氣抬起頭。

“……是他自已摘掉了助聽器。”

“是他……自已……”

原昕大腦都是他們耳鬢廝磨的過往,他試圖從那些日日夜夜中尋找出一絲莊星辰的反常,他不相信那些信誓旦旦許下的山盟是謊言,但他可以肯定莊星辰在死前留下了一個更加詭譎的懸念。

“走,回市局!”原昕轉身大步朝海岸走去,只見他緊抿著唇線,撥通了一個號碼,“喂,幫我查一下……”

三小時後,遼海市公安局。

範達雙手緊攏著白大褂穿過長長的走廊,他朝迎面走來的同事熱情點頭招呼,然後趁人不注意在走廊盡頭陡然隱入後門,他先是四下張望,確定安全後快步朝對面路燈下的邁凱倫跑去。

“我的祖宗,你要幹啥!”範達像是嚇得夠嗆,雙手不斷撫摸著胸口,他狠狠瞪了原昕一眼,沒好氣道:“這案子已經定了,省廳的命令也下了,你還要幹嘛,這個副支隊的位子燙屁股是嗎,你不坐,有的是人眼紅!”

面對範達連珠炮似的詰問,原昕沒做回答,他隱沒在陰影裡的眉眼晦暗不明,卻給人一種事態嚴峻的緊迫感,他盯著後視鏡看了兩秒,這才出聲:“我要的東西呢?”

“……”範達實在沒招,只見他敞開白大褂,把裡面藏藍色的警制毛衫掀起,拆套娃似的最後從裡面的襯衫口袋裡掏出一張方塊紙,他啪地拍在原昕掌心,“原件和影印件以及電腦備份都被省廳帶走封存了,這是我冒著砍頭的危險偷偷留下來的,你最好別害死我,聽見沒有!”

原昕迫不及待地奪過那張紙開啟,他一目十行,一邊回道:“放心,有我在,你的狗頭絕對安全。”

“……”

那是莊星辰的屍檢報告和DNA比對結果,屍檢報告看不出什麼,原昕想看的是DNA的鑑定,現場找到了莊星辰的半截手指,報告上顯示DNA就取自那半截手指。

“你們為什麼會選擇用那半截手指?木板上不是有很多迸濺的血跡嗎?”原昕偏頭問範達。

“確切的來說,我是從手指上剪下來一塊指甲拿到省廳的實驗室,手指上有燒焦的痕跡,我怕被汙染,所以用了指甲,木板上的血跡我也採集了,後來都送檢省廳了,怎麼了?”

原昕坐在駕駛座上,手裡掐著那張薄薄的報告紙,聽了範達的話後他沉默了良久才開口,“也就是說……這中間有很大的一段空白時間,證物是脫離你的視線範圍的……”

“你什麼意思?”範達吼了一嗓子,嚇得他趕緊朝車窗外張望,見周圍沒有人,他壓低聲音,“我們市局有單獨的法醫室就不錯了,基層單位的同事只能在殯儀館將就著驗屍,再說我們的證物鑑別一直都是這個流程,你的意思是我在這期間做了手腳,不是我!還是說你在懷疑省廳實驗室那邊有人動了手腳?”

“也不對!”範達斷然否定自已的觀點,只見他飛快轉動眼珠,不一會兒驀地瞪大了眼睛,他慢慢轉向原昕,“你在懷疑莊星辰的死因,不對,你在懷疑死者是否是莊星辰!”

原昕目光平淡,沒作聲,可範達卻從他眼中看出自已猜對了。

“……這怎麼……可能?”範達覺得這簡直匪夷所思,堪稱天方夜譚,“莊星辰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爆炸身亡的嗎?這不只有你一個人看見,那怎麼做得了假?”

“其實關於莊星辰的死我有兩個細節想不通,”原昕沒接範達的疑問,他徐徐道:“但我現在還沒有找到最關鍵的破綻。”

“什麼細節?”

原昕盯了範達兩秒,腦海裡忽然想起警方內部存在的內鬼,他現在也不確定眼前這個憨憨法醫是否可以完全信任,但範達在蔣冰猝死案中冒險為他偷偷檢驗,此刻他選擇相信範達。

原昕道:“第一,莊星辰上去二樓之後就一直側對著我們,在通往二樓的這短短一段路中他是否遇見了什麼人……我的意思是有人和他掉包了。”

範達這時終於意識到原昕是真瘋了,受到的打擊太大,整個人的思維出現了混亂,他斟酌著措辭,道:“莊星辰側對著你們,可能是角度的問題,或者是面對面與於文予交談更好,至於你說的掉包,我覺得這絕對不可能,有哪個人會願意替另一個人去死,這絕不可能,也不合理。”

原昕盯了範達兩秒,忽然笑起來:“你也不傻啊,以後考慮來我刑偵嗎?”

“……”範達意識到這第一個細節是原昕在誆騙,忽悠自已,他惱怒道:“你他媽……”

“第二個細節是我剛剛在距離爆炸現場十米遠的地方發現了莊星辰的助聽器,這個助聽器是莊星辰自已摘下來的,他沒有任何理由摘掉助聽器,除非他事先就知道在兩分鐘後會有一場爆炸,話又說回來要是他知道有一場爆炸,為什麼不躲開呢,因為他知道自已死不了,他才是那場爆炸的始作俑者!這裡還有一點是我從爆炸專家那裡得到的,爆炸中心點就是於文予那側,可在莊星辰的那側牆上發現了‘V’形燃燒痕跡,也就是說在他那側出現了起火點,這就完全與爆炸現場互相矛盾。”

又是爆炸又是放火,詭異又多餘。

“我在爆炸調查報告中完全沒有看到這個細節,所以我大膽推測,這場爆炸莊星辰在事先就知情,而於文予為什麼會配合他……可能是暗網背後的販毒集團,也就是葉書歡的人脅迫了於文予,那群人幫莊星辰金蟬脫殼,我之所這麼肯定就是因為那個助聽器,這也是莊星辰的敗筆,他不忍心也捨不得助聽器被炸燬,所以他事先把助聽器丟了下去,我想事後他也許回現場找過,但沒有找到。”

“莊星辰完全可以帶走助聽器,可他為什麼要扔出去呢?我還沒有想通。”

範達聽得一愣一愣的,足足過了五分鐘他才開口,卻道出了至關重要的點,“助聽器這點的確存疑,那如果莊星辰是這場爆炸案的主使者,他又是怎樣逃脫的呢?就算他逃脫了,我們在現場找到的屍體碎片又是誰的?DNA比對結果無誤,是,就算莊星辰手眼通天,我們警方內部有內鬼,他可以換掉DNA,但他不可能做到省廳從上到下都在為他打掩護。”

範達頓了頓,續道:“暗網上莊星辰在五年前非法轉走七萬比特幣這是事實,這個誰都做不了假,你覺得葉書歡會幫他?我們省廳會為了一個黑警做這麼大的局嗎?況且省廳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也想不通。”原昕向後靠在椅背上,皺眉道:“助聽器的確是莊星辰自已扔下去的,可能他真的只是不想它被炸爛,他側面對著我們也許就是如你所說,被我過度地解讀了,而他身後的起火點……”

“你說的很有道理,屍體和DNA這兩項不可能作假,省廳的人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黑警做這些事,但是我總覺這裡面還有什麼是說不通的。”

範達偷偷瞥了原昕一眼,在聽了原昕後面這些話後,他緊蹙的眉心稍稍放鬆,甚至在原昕看不到的時候偷偷吁了口氣。

“那我先回了,”範達實在待不下去了,他道:“還有個水裡的‘大兄弟’沒做解剖呢。”

原昕點點頭,一擺手,他從倒車鏡向後望去,只見範達匆匆穿過馬路,跑進了市局後門。他目光再次落回手裡的助聽器上,就著車窗外的路燈仔細端詳,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放下手,把助聽器揣進衣兜,發動汽車,一腳油門開走了。

與此同時,從不遠處的某個牆角閃出個人影,他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然後盯著堪堪消失的車尾燈,良久他拿出手機敲了幾個字過去,那頭很快回過話來,他看了兩秒,又把手機放回褲兜,路燈晦暗,昏黃的燈光偶然照亮他警服的肩章,銀色的光芒一閃即逝,只見他扯了扯衣角,昂頭朝市局後門走去。

時針接近十二點,枯坐在地下室看守的保安大叔猝然抬起頭,頭頂的燈管刺啦閃爍一下,又恢復正常,地下室本就冷,因為這裡是停屍房,保安大叔沒來由地感覺從後脖頸吹來一陣冷風,他猝然回頭,卻什麼也沒有。

“我這一輩子沒做過壞事,你們可別嚇我,”保安大叔從椅子站起身,朝著走廊更深處走去,“等你們有了明確的結果,就會有人來帶你們回家了,現在啊,就先安安靜靜地躺著吧。”

保安大叔的腳步漸漸遠去,直至消失,這時一道身影從門口閃了進來,他先是確定了一下方向,然後帶上痕檢手套,躡手躡腳地朝停屍房走去。

停屍房的門一推開,那人被迎面而來的冷風撲了個措手不及,他哆嗦一下,然後目的明確地朝一個冷櫃走去,他拉開抽屜,從褲兜裡拿出幾包東西放了進去,與此同時又從裡面拿出了幾包東西帶走了。

保安大叔轉了一圈回來,到點了,該休息了,他提著保溫杯,哼著京劇回了一樓的休息室。

今晚地下停屍房真是熱鬧,那人前腳剛走,又來了一位,他也帶著痕檢手套,小心翼翼地來到冷櫃前,顯然他對這裡不比上一位熟悉,他目光逡巡半天才鎖定目標,伸手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袋子開啟,鼓弄了一會兒又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

一切都悄無聲息,他們都認為自已足夠謹慎,卻都沒有躲過做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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